怡晴 | 作者 直三 | 編輯
2021年9月,一部叫做《魷魚游戲》的劇集進入到了大眾視野,這個以“大逃殺”為基底的故事,通過“一二三木頭人”“摳糖餅”“拔河”等最簡單的游戲,來窺探窮途末路下的人性。
一個月之內,這部劇就火遍全球,不僅創造了1.11億的觀看用戶數,成為Netflix有史以來觀看人數最多的劇集,甚至拉動Netflix股價突破640美元,創下上市20年來的新高。
無論從播出量還是影響力來看,《魷魚游戲》都稱得上是2021年的全球爆款。2022年,國產劇也在“無限流”題材中,貢獻出了驚艷之作。
2022年1月11日,由趙今麥和白敬亭主演的《開端》上線,從爆炸時響起的音樂《卡農》、00后趙今麥演技的討論、到對一個中二少年配角的喜愛,這部僅有15集的短劇在播出期間,每天都停留在熱搜上。
《開端》帶著懸疑與科幻的色彩,講述了一個時間循環的故事。在公交車上經歷過一次爆炸的李詩情,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身上有爆炸帶來的灼熱感與刺痛感,實際上卻毫發無損。
李詩情并非做夢,而是進入到了時間循環的系統中。這位看起來柔弱的女孩子并沒有被爆炸帶來的恐懼感嚇退,她決定和另外一個進入循環系統的游戲設計師肖鶴云,并肩攜手,拯救全車人的性命。
圖源:新浪微博@開端
推書博主@言書少女看完這部劇后,在自己40萬粉絲的賬號上開始瘋狂安利,即便沒有感情線,時間循環的新鮮感與人設的塑造,也足夠吸引她,“能安利一個是一個。”她熱情地告訴娛刺兒(ID:yuci-er)。
豆瓣無限流小說組的組長lucid覺得《開端》并不是狹義上的無限流,劇情設計相對單一,但也認可了它符合原著設定的改編。
在觀眾的期待中,《開端》在播出五天內,迎來了近十萬人的評價,豆瓣開分8.2。短評的最高贊用《隱秘的角落》中“小白船”的梗作類比,形容這部劇的出圈程度:“恭喜卡農成為繼小白船和祝你平安之后的新一輪閻王召喚曲。”
從2021年的《魷魚游戲》到2022年的《開端》,“無限流”徹底火了。但這樣考驗劇本、演員演技、班底的題材,真的能成為被復制的風口嗎?
《開端》為什么能火?
即便觀眾已經把《開端》定義為“無限流”,但《開端》官博仍然謹慎地科普自己并非屬于嚴格意義上的無限流。
百度百科是這樣解釋“無限流”的,“無限流小說一般都是現世所未知的科技或異能創造的獨特空間,把現世之人召喚過去,并且送往由此空間創造的一個個虛擬空間進行歷練等。”
lucid告訴娛刺兒,在她的理解中,無限流題材通常是用一個科幻或者奇幻的能量將人困在一個系統中。
一方面,來到這個系統的主人公,往往都具有較大的生存壓力,始終命懸一線。比如在《開端》中,李詩情和肖鶴云兩個人都是在爆炸中的受害者,他們需要通過循環系統,拯救自己或者他人的生命;另一方面,在這個系統中,闖關任務是核心且永恒的主題。
lucid又解釋地更直白一點,“好的關卡,會像懸疑故事一樣,有很強的燒腦感和對抗感,會反轉再反轉等。”這種題材帶來的驚悚、懸疑與刺激感,深深吸引著她。
lucid沒有特別喜歡《開端》,但她覺得劇中關于現實內容的表達,在無限流領域不算常見,這一點較為特別。
在那輛通往死亡的公交車上,除了李詩情和肖鶴云兩位主人公外,還有坐在公交車后排,一身是黑,把背包背在胸前的少年。由于他神秘的舉動,曾一度被兩位主角懷疑是令公交車爆炸的罪魁禍首,但在揭開真相時,才發現他只是一位愛貓、中二的哮喘癥患者,自稱“盧·貓之使徒·哮喘終結者·被光選中的人·笛”。
圖源:新浪微博@開端
《開端》的鏡頭一轉,開始描繪這個中二少年的家庭。母親對他的過分管制,導致他很少有朋友,只能與流浪貓交流。而這位中二少年,因為看過太多關于“循環”的動漫,也成為整部劇中,最快接受這一設定的人,在現實性的基礎上,多了幾分歡快。
這也是@言書少女喜歡這部劇的原因之一,所有的人物設定都有一種“代入感”,“肖鶴云和李詩情兩個人都是普通人,有著自己的不完美,不是假大空的人設,很貼近生活。”
肖鶴云在意識到自己進入循環后,不顧李詩情的勸阻,采取了跳窗、砸門等一系列措施,這是出于人對死亡的正常恐懼。
在李詩情的幫助下,二人成功逃出這輛走向死亡的公交車。此時肖鶴云卻不愿意再進入循環,誠如他所說:“我怕死有錯嗎,趨利避害不是人的天性嗎?我做不到你這么善良,我就是惡劣嗎?”
在呈現人物善良的一面時,也真誠地面對其懦弱的一面,這樣的塑造,讓@言書少女覺得很真實。貼近現實的描寫,也讓新鮮的“時間循環”概念,毫無門檻的被觀眾接受。
“之前我看過《恐怖游輪》和《忌日快樂》,就覺得這種在一件事上不斷重復,然后找到真兇的情節很有意思。”對于@言書少女而言,《開端》更吸引她的地方在于題材的新鮮感,即便不是正午陽光的班底制作,她也會“檢驗”一下影視化的成果。
2019年,《慶余年》的播出,成功打破了影視行業對于男頻改編難的想象;2020年,《隱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等懸疑短劇,又在豆瓣刷新著口碑,甚至掀起了一陣短劇風潮;而2021年,國產劇領域精品不斷,卻幾乎沒有新鮮事了。
在云合數據2021連續劇有效播放霸屏榜上,從都市、懸疑、男頻改編到主旋律,國產劇已經沒有異軍突起的題材,而無限流的出現,則打破了題材與內容的創新瓶頸,為國產劇輸入新鮮血液的同時,也為大家帶來了新鮮感。
《開端》的火熱,背后更包含著觀眾對新內容的渴求。
無限流圖鑒
在包羅萬象的無限流里,最常見是“游戲闖關”,這樣的題材將推理、驚悚、科幻相結合,但在劇本的表現上更為復雜。
2017年,早在《開端》之前,國內便播出過一部無限流題材的劇集——《端腦》。
圖源:新浪微博@端腦
男主角夏馳為了救女朋友晴知,進入了一款名為端腦的虛擬游戲系統,在一局局生死游戲的考驗中,男主角只有保住性命,才能救出女友。
這部由同名漫畫改編的劇集,主打推理、懸疑與燒腦,如在“阿加莎的晚宴”環節,游戲規定十二位玩家需要及時找出虛擬人,否則將面臨死亡的威脅。此時的男主需要以1對10,保護好虛擬人,在層層策反與試探中,才能獲得勝利。這只是其中的一道關卡,闖關成功后,男主則會開始其它生死存亡的游戲。
《端腦》是一部典型的以游戲為框架的無限流劇集,然而由于出生時間過早,在現實題材盛行的時代,國內觀眾對它的認知僅僅是一部懸疑+科幻+校園愛情的劇集,再加上服化道以及五毛錢的特效,《端腦》就這樣在國產劇中沉寂了下來。
國外的同類型影視片在此基礎上,多了血腥與暴力。《彌留之國的愛麗絲》里,一群人進入了到了“生與死”的游戲。在第一關,闖錯一道門,面臨的就是射擊、爆炸而亡,與此同時,留下的闖關者則要面臨進一步升級的游戲。
即便在這樣小眾的題材里,也不免重復。2014年播出的影片《要聽神明的話》里,全世界的高中生都要參與一場生死游戲,而第一場游戲就是《魷魚游戲》里大家熟知的“一二三木頭人”,面目猙獰的人臉只要看到有移動者,就會將其變成紅色的彈珠。
從中日韓無限流影視對比來看,lucid覺得,日本的無限流影視劇中有一種殘酷的“變態美學”,中國的《端腦》則相對溫和一些。但從網文角度來看,中國無限流網文是走在全球無限流影視前面的,腦洞十分之大,“如曾在起點上連載的網文《末日樂園》,還會涉及到外星球,關卡的構造也令人意想不到。”
日本無限流影視勝在游戲關卡的復雜與病態;韓國的無限流影視,以《魷魚游戲》為代表,在簡單的游戲中,上演一場全員大逃殺。而國產劇《開端》則在“時間循環”中,脫穎而出。
時間循環的設定在國產劇中雖然少見,但在日本與歐美,已經有不少先例。比起《開端》,它們更善于暴露出人性的惡。
2018年,北美上映了一部時間循環的影片《忌日快樂》。女主角是渣女人設,在各類男性之間游走,在生日這天被殺害后,她發現自己可以死而復生。于是,她盡情享樂,甚至在校園中裸奔。而在找出真兇的過程中,她才學會珍惜身邊人,從“渣”走向了“善”。
同一年,日本播出了一部《致命之吻》的懸疑短劇,男主角eight最常收獲到的一個評論,便是“人渣”。利用時間循環帶來的未卜先知、死而復生的優勢,eight一次次和女主角接吻,一次次的走向死亡又新生后,到達了利益的巔峰,成功迎娶白富美。
圖源:豆瓣
相較而言,《開端》中的主角雖然有過退縮,但更多的是展現人性美的一面,而并非用筆墨呈現人性的殘忍。
這并不是沒有原因。據鈦媒體報道,愛奇藝專業內容業務群(PCG)總裁兼首席內容官王曉暉曾指出,“《魷魚游戲》不適合中國,它是在反映人性中惡的一面,雖然在結局也有一些善的覺醒,但我們國家整體的大環境下,還是想把‘真善美’的主流價值輸出放在第一位。尤其是現階段,我們肯定要關注當下社會我們面臨的一些擔憂和焦慮,比如說原生家庭等等方向的社會問題。”
當無限流來到國產劇,出品方正午陽光給出了最“討巧”的方式去制作,將人性中的殘忍用真善美代替。
在《忌日快樂》《致命之吻》中,處在時間循環里的主角們,一直單打獨斗,刑偵在其中起到了很小的作用。而在《開端》中,時間循環外的警察局,是主角最常出入的場所。
正午陽光將特別的時間循環設定與自己最擅長的現實題材、刑偵題材相融合,讓一輛公交車成為普通人、警察乃至整個社會的聯結點,反而讓《開端》成為國產劇中的一種創新與特色。
國產劇,也可以制作出屬于自己的無限流。
無限流,拍不起
lucid是在2020年才組建的無限流小說小組,如今一年的時間里,小組成員不過才五千余人,關注這個題材的讀者,并不算多。而在影視行業,相較于都市、古裝等題材,無限流顯得更加小眾。
lucid不認為《開端》的走紅,能讓無限流題材成為一種“爆款”,“這些小說在改編上其實還是很有門檻的。”
第一道門檻,就是小眾題材如何走向大眾化。而這道門檻,《魷魚游戲》與《開端》都給出了令人滿意的答案——讓大部分人都容易接受的“游戲設定”。
在《魷魚游戲》中,從“一二三木頭人”“摳糖餅”“拔河”到最后的“魷魚游戲”,每一關卡的游戲操作都源自日常生活,十分簡單易懂,無需浪費時間解釋游戲規則,在設置上便不需要準入門檻。
《開端》的設定,甚至就是發生在一輛并不擁擠的公交車上,連游戲都沒有,觀眾只需要跟著“時間循環”的設定,一次次坐上這輛公交車即可。
2018年,由李易峰、周冬雨主演,改編自日本漫畫《賭博默示錄》的影片《動物世界》,其劇情與無限流中的大逃殺元素十分相似,而這部電影的游戲規則更為簡單——通過贏牌的方式決定對方的生死,牌面上不是JQK等字母,是更為簡單的“石頭、剪刀、布”。
最終這部影片累積票房5.09億,成為鮮肉李易峰轉型的代表作之一。
圖源:豆瓣
《端腦》的游戲規則相對更為復雜,這雖然正對推理懸疑迷的胃口,但對大部分人而言,其實有著很高的準入門檻。
在主人公進入虛擬的端腦世界之前,需要用一封信和一張寫滿數字的紙片揭開謎底,而男主利用信件里“每個段前落空三格”的信息,用“凱撒加密”的方式,終于打開了端腦之門。
這樣燒腦的過程,可能需要讀者反復觀看,才能跟上劇情的速度。專注推理,反而讓《端腦》只能是小眾懸疑推理迷的心頭好,卻始終無法走向大眾。
一個小眾題材,要想走向大多數,只能變得更加“商業化”。
《魷魚游戲》選擇從人性的角度看問題。
去掉游戲的外衣,《魷魚游戲》講述的是人性善惡之極。窮途末路的人,因為貪心來到了生死游戲場中,有人拉幫結派,對抗弱勢群體;有人愿意置生死于身外,互相幫忙。
在魷魚游戲的終極對決中,男主角成奇勛原本擁有獲得游戲勝利的機會,但他在關鍵時刻,決定不要金錢,選擇帶發小逃出生天。
作為多局死亡游戲的幸存者,成奇勛最終面對的,只是“友情”和“利益”的選擇。而這種選擇,我們每個人或許也會面對。
《動物世界》同樣如此,李易峰飾演的鄭開司在賭博場上,用價值一千萬的三顆星贖出了一個對自己沒有用處的老人。他的理由很簡單,不想讓這個充滿利益交換、弱肉強食的動物世界規訓自己。
《開端》沒有產生利益鏈條,但在每一次爆炸的過程中,觀眾都可以窺探到每個人的生活,它用貼近生活的方式,讓國內的觀眾產生共情。
背著行李箱的大叔,是一個曾經住在倉庫謀生的人;背著西瓜的大叔,曾經因殺人而入獄,提前釋放后,又被家人告知要遠離他們;坐在后排的中二少年,只是一個樂觀開朗、愿意拯救世界的愛貓使者。這些群像的出現,讓故事的飽滿起來。
《開端》中也不乏對人性的探討。在第八集中,當肖鶴云與李詩情冒著生命危險,要拯救全車人的性命時,兩人不幸被兇手插刀,但在車上的人卻無一幫忙。如果要拯救的是一群不值得的人,那還要不要冒死相救?兩位主人公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在人性之弱面前,肖鶴云、李詩情、成奇勛、鄭開司都呈現出了人性中較為光輝的一面。
用一個超前的或者帶著懸疑元素的設定,來描摹社會群體的樣貌,讓《魷魚游戲》《動物世界》《開端》走向大眾。而它們的本質,并不難概括,都在抒寫“人”。
國內無限流題材的小說,早已進入到了影視化的階段。在晉江文學城,收藏量高達139萬的《全球高考》、收藏量超95萬的《死亡萬花筒》、64萬的《地球上線》等網文已經顯示影視簽約,但比起甜寵影視簽約的頻率,無限流仍在少數。
無限流影視化的難,不僅在于內容的小眾,劇情的驚悚與血腥,情節方面的特效,在改編過程中同樣是個大難題,都十分考驗團隊班底。
“一些科幻場面的還原,也很考驗技術制作。無限流題材的影視化面臨著一個投產比的問題,一個副本其實非常需要制作或者特效來支撐,你如果做的不好,它投入會很大,而產出又很難說,畢竟沒有更多的作品來驗證。”lucid說。
小眾意味著更多的未知,而在影視行業,未知則意味著更高的風險。《魷魚游戲》的劇本早在2009年就投入撰寫,但在2020年,在Netflix的幫助下才成功問世;《開端》的國產劇嘗試,也是從正午陽光開始。如果沒有雄厚的班底和經濟實力,很難開拓一個無限流IP。
在不確定性面前,“無限流”是否會成為國產劇的新爆款,無人敢輕易下判斷,唯一確定的是,爆款永遠在我們的生活中——那些真實的、溫暖的、毫無套路的人性故事。
只是沒有人知道,它會以怎樣的新形式出現。
(文中言書少女、lucid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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