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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名導斯皮爾伯格執導、翻拍自1961年同名經典的歌舞片《西區故事》,最近釋出了資源。
榮獲今年奧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導演等七項大獎提名的它,是當之無愧的奪獎熱門片。
盡管北美的媒體、大眾口碑均不俗,爛番茄網的好評度甚至不遜曾拿到過奧斯卡最佳影片的舊版,但斯皮爾伯格的《西區故事》還是在中國觀眾這兒碰了一鼻子灰,豆瓣6.4的評分在他的長片作品里墊底。
中美口碑差異明顯
故事冗長過時、男主表現力不佳、西班牙語臺詞聽不懂、翻拍毫無意義的批評也紛至沓來。
在負面評論的包圍下,老導演首次操刀歌舞片,致敬經典的新嘗試,仿佛變成五十多年從影生涯里的最新污點。
要知道年近八旬的斯皮爾伯格堪稱“好萊塢最偉大的導演之一”。
斯皮爾伯格坐在他的電影海報墻前
他的成就不僅在于拍出了《辛德勒的名單》《拯救大兵瑞恩》這樣留名影史的嚴肅佳作,也在他敏銳的流行觸覺和全能技藝。
打破當年票房紀錄、締造類型新潮流的《大白鯊》(1975)《E.T外星人》(1982)《侏羅紀公園》(1993),都足以證明他領先于時代的娛樂創造力。
2018年,72歲的斯皮爾伯格玩心不減、寶刀未老。一部流光溢彩、想象力爆炸的科幻冒險片《頭號玩家》,不僅以炫目的游戲世界征服了年輕觀眾,也用五花八門的迷影彩蛋,喚起舊日情懷。
這樣一位全能型電影大師,單憑自己的一系列作品,就在某種程度上,勾勒了半個世紀的美國電影史。
斯皮爾伯格(中)與《西區故事》演員
而新版《西區故事》,預算高達一億美金,雖口碑過硬,但由于北美上映時機不妙,撞上奧密克戎病毒大爆發,票房慘淡,以虧損告終。
難道這部翻拍經典本身,也像它令人尷尬的票房一樣,吃力不討好,拍了個寂寞?
細看影片,就會發現情況或許并非如此。
斯皮爾伯格的《西區故事》,絕不該困在聽不懂西語、故事老套這樣粗放的批評中。相反,它是一部注入了大師技藝,成色優秀的電影作品。
新《西區故事》同1961年的老版一樣,都改編自1957年的同名百老匯經典音樂劇。
主要講述20世紀50年代紐約西區街頭,由美國白人組成的“噴氣機幫(Jet)”,與由波多黎各新移民組成的 “鯊魚幫(Sharks)”之間的爭斗。
白人幫的前首領托尼(安塞爾·艾爾高特 飾),愛上了另一幫派老大的妹妹瑪麗亞(瑞秋·澤格勒 飾),一段羅密歐與朱麗葉式的愛情悲劇就此展開。最后雙方首領大決斗,以三人死亡告終。
作為一部翻拍片,自然免不了同老版相比較。斯皮爾伯格這一次,也對老版進行了有意識地改寫,而非如一些負評所說的照本宣科、倒模重拍。
針對老版相對失真、落后于時代的種族形象刻畫的更新,應該是所有觀眾最直接可感的變化。
老版里,許多扮演鯊魚幫成員的演員,都被迫化妝“抹黑臉”來增加波多黎各人身份的信服度,包括飾演女主角的白人演員娜塔麗·伍德。
盡管有十項奧斯卡大獎加身,但這些種族歧視行為與不貼合劇情的問題,還是給這部經典蒙上了陰影。
老版與新版女主
為了更符合劇情里鯊魚幫成員的族裔身份,新版的鯊魚幫成員全由拉丁裔演員出演。女主角瑪麗亞,也特意選擇美籍哥倫比亞裔女演員瑞秋·澤格勒(Rachel Zegler)擔任。
不少觀眾吐槽聽不懂的西班牙口音,與缺少的字幕,也是斯皮爾伯格故意為之。
比起老版鯊魚幫成員一口流利的英語,新版時不時冒出本地人聽不懂的西班牙話,才更接近上世紀50年代的紐約街區的真實生活狀況。
假如這些擁有充分劇情合理性的調整,也被吐槽為迎合政治正確的投機取巧,那也真是太看低導演了。
從選角的調整,到西班牙語臺詞的刻意為難,或許就能看出新版《西區故事》,選擇的是更有真實感的風格。
就像新版的開頭,攝影機就不似老版一般鳥瞰紐約現代化的城市景觀,而是從一片待建的“廢墟”中穿過,讓觀眾看見了尚未建成的紐約林肯中心(匯集歌劇院、音樂廳、室外音樂廳的文化藝術中心)。
這些未成型的紐約文化地標,化作電影故事的時刻表,彌補了老版直接省略的部分,似乎也暗示著,這一代幫派分子,并無法享用這座城市未來的資源和美夢。
待建的林肯中心
新版對于當年紐約西區街頭實景和諸多細節的追求,在某種程度上,也塑造了那個年代的視覺顏色。
有別于老版舞臺化的明艷多彩,新《西區故事》在“亮”的同時,也帶著明顯的“灰度”,并反映在故事本身。
新(上)老(下)版本的色彩差異
新《西區故事》里,美國夢的不可企及與族裔沖突,更具絕望意味,也映射著當下的社會現實。配角設定的增改就很說明問題。
老版里擋在兩個幫派之間,替他們講和的老警長,到了新版就變成一個挑撥分子與種族主義者。在他的慫恿和默許下,兩個幫派開始了你死我活的地盤爭奪。
電影也通過他的冷血發言,道出了一些事實——
兩個幫派的成員,無論皮膚是白是棕,英語帶不帶口音,到頭來都是身處城市底層,搶奪有限資源和上升通道的弱勢者。美國夢與天下大同的理想,并不在他們紐約西區的生活現實中。
新版里,扮演男主情敵的波多黎各青年奇諾的經歷,也有不亞于男女主無望愛情故事的悲劇感。
在學校修習會計學科的他,是鯊魚幫首領博納多口中“我最聰明的朋友”,代表著底層移民,以知識技能擺脫階級宿命的希望。
他用心撮合奇諾與自己的妹妹在一起。但在幫派斗爭中,文質彬彬、心地純良的奇諾,淪為槍殺男主托尼的兇手,被仇恨蒙了眼和心的同時,也斷送了自己的前途。
這些增改盤繞于男女主的悲劇愛情主線,雖算不上給故事改頭換面,但也豐富了肌理。盡管它們在歌舞片的類型里,深度有限,也很容易被忽略。
如果說細節的增改不易察覺,那新《西區故事》在視覺上的精彩呈現,則是不可被忽略的華彩部分。
榮獲過兩次奧斯卡最佳攝影的亞努斯·卡明斯基,是斯皮爾伯格的老搭檔。在他的鏡頭和斯皮爾伯格的場面調度下,新版《西區故事》獲得了超出老版的靈動自由。
比起老版更加舞臺化,多水平方向調度的歌舞場面處理,新版的攝影機與人物,明顯擁有更大的活動空間。他們的舞動,帶出了更多縱向的移動,這些對于景深和真實空間的探索,也凸顯出有別于舞臺的電影感。
盡管視覺風格總體追求真實,但在特定的歌舞或戲劇性場面,電影還是使盡渾身解數,利用陽光、霓虹燈牌、各式各樣的室內燈泡、彩色玻璃,制造出了各種各樣、具有表現力的光線和色彩。
它們或化身男女主一見鐘情時鏡頭上的迷幻炫光,或是命案發生后的危險陰影。從流光溢彩到冷硬詭譎的兩極變換中,藝匠技巧盡顯,頗有好萊塢大片場時代的風采。
這么說來,新版不僅是對老版各類問題的修補(老版誕生于歌舞片的過渡階段,和改編的百老匯音樂劇時間相近,從形態上也更接近音樂?。?strong>也是一次斯皮爾伯格在美學和故事上再創造。
不過,新《西區故事》面對中國觀眾,遭遇口碑大失利,也有其自身的問題。觀眾詬病的男主演技舞蹈差、男女主cp感不強的缺憾,都確實影響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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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不入耳”的批評,也指出了斯皮爾伯格把控“歌”“舞”兩個關鍵要素時的不平衡。在經典旋律不變、影院音響設備更進步的情況下,觀眾似乎并沒有在新版獲得更優質、豐富的聽覺享受,或許就能說明電影在音樂方面的問題。
男女主的主線苦戀悲劇,連同“哥哥前腳死,妹妹后腳就同殺兄仇人滾床單”的扯淡劇情,雖脫胎于經典莎劇《羅密歐與朱麗葉》,也和老版電影沒區別,但還是換不來中國觀眾的寬容。
在《教父》《英雄本色》等各式經典黑幫片里,看慣了幫派爾虞我詐、街頭火拼的中國觀眾,顯然無法在這個少年們小打小鬧,大談老掉牙愛情的故事里獲得共鳴。電影對于美國歷史的再講述,從情感和故事背景兩方面來看,則離中國觀眾更遙遠。
而且,中國觀眾對歌舞類型的接受度從來都不算高,即便是故事發生在本土的歌舞片。
2005年,陳可辛集齊周迅、金城武、張學友三位明星、精心打造的歌舞片《如果·愛》,幾乎拿遍各類華語大獎,但票房運差,三千多萬的票房,可謂慘淡。
2017年,拿下奧斯卡最佳導演、最佳女主等多項大獎的好萊塢歌舞片《愛樂之城》,算是在中國觀眾心中有了姓名,順勢在內地獲得2億+票房。
但撇開歌舞形式和“石頭姐”、“高司令”的明星光環,在情人節上映且擁有一個頗具話題熱議性的“前任愛情”故事,才是影片“火”的根本。
《愛樂之城》劇照
回看《西區故事》,老版7.6的豆瓣評分就不高,新版又并未對“老套”故事進行更“現代”的改動。再加上歌舞的娛樂價值,在中國觀眾眼中,向來比不上一個精彩故事,那斯皮爾伯格的翻拍遇冷,也算不上稀奇了。
盡管難以滿足中國觀眾對“斯皮爾伯格電影”的預期,但一位75歲的成功名導,還在敢于不斷跨越嘗試自己未曾觸及的類型領域,這份電影精神和勇氣,更值得除了對影片質量肯定之外,更多的敬佩。
(文/motio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