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萬一嗝在舞臺上
所以穿了件最漂亮的毛衣”
這個月,樸樹忙瘋了。
(相關資料圖)
他像一只沒腳的鳥一樣,飛到各地演音樂節,合肥、常州、佛山、成都、南京、北京、上海……
有歌迷做表格算了下,從3月初到5月底他有18場演出,大家都嚇壞了。
果然,樸樹的身體垮了。
五一之前樸樹大病了一場,胃出了問題,吐了三天,吃什么吐什么。身體稍微好轉,就開始了連軸轉的演出。
在上海草莓音樂節上,他一曲唱罷偷偷吃了塊餅干補充能量,實在是無奈之舉。
他和歌迷坦白:醫生已經不允許他再演出了。
這句話著實把所有人驚到了,甚至猜測樸樹是要退休了,一時間還上了熱搜。
樸樹后來解釋,就是因為這一陣身體狀況實在太糟糕。但他還是堅持站在舞臺上,因為身后那么多跟著自己吃飯的兄弟,都指著這些演出過日子。
“樂隊這兩年沒掙到錢,我覺得我有責任。”
樸樹今年就要50歲了,年輕時他是不諳世事只顧埋頭搞音樂的夏花少年,但這幾年關于他的新聞全都是這般現實:
需要錢才來上綜藝,因為音樂節設備問題發脾氣,節目錄到一半要回家睡覺……
換成其他藝人,早就被批到社死,但他是樸樹,大家知道他不一樣。
01
“要有死在臺上的氣魄”
前一陣樸樹生病時,有好朋友拿著藥來家里探望,看見他只能吃流食,氣若游絲的模樣。
得知樸樹苦惱于接下來的演出怎么辦,這位朋友說話很大膽:
“你是音樂家,應該有氣魄死在舞臺上。”
樸樹笑著說:你他媽放屁。
把朋友送走后,樸樹回味了一下他的話,又覺得非常對。
“作為一個音樂家,在我上舞臺的那一刻,我的人生只有在這,這就是我的全部。”五一當日在北京的舞臺上,樸樹說出了這個故事。
“每個人都在問,人生的意義在哪?我覺得每一個‘當下’就是人生所有的意義。”
他說,這段時間真的很難熬,有時候要到其他城市演出,出門的那一刻體力就已經到極限了。
在成都演出時,歌迷拍到他時不時捂著自己的胃,40分鐘的預定演出內容,他拖了一個小時才完成。
“我把這當作一次痛苦但新奇的體驗,對我來說這個五一就是部恐怖片,我會非常耐心地把它看完,今天是第三集,明天是大結局。”
他所說的大結局,就是連夜從北京飛到上海,“背靠背”演出草莓音樂節。后來就誕生了舞臺上吃餅干的名場面,“樸樹被醫生診斷無法再唱歌”登上熱搜。
在外界看來,樸樹總是木訥、沉默,不善言辭。
他雖然在許多場合惜字如金,但作為老一代文青歌手代表,樸樹在舞臺上卻格外熱衷于和觀眾交流,甚至有些話癆。
熟悉他的老歌迷都了解這一點,所以每當他在音樂節亮相,大家就很期待他能多說兩句,大軸咖位,話癆的時間足夠充裕。
“我怕自己‘嗝’在這兒,所以穿了件漂亮的毛衣。”他的話語隨性又殘酷,有時也像歌詞一樣詩意。
他說來演出的路上,看見路邊的樹葉,覺得樹葉特別牛。
“樹葉很有意思,它掉落的時候不覺得自己很重要,到了秋天,它也不會死乞白賴掛在樹上,我覺得樹葉很酷。”
這是一個吐了三天、只能靠流食果腹、不再年輕的50歲音樂人,在舞臺上有氣無力說的話。
他也曾是一片充滿理想的樹葉,但現在已不覺得自己有那么重要了。
02
需要錢照顧更多人
帶病演出,樸樹直言不諱,自己需要錢。
樂隊的兄弟們跟著他吃飯,兩年沒掙到錢,自己有這個責任站出來,即便光是站在臺上就搖搖欲墜。
他曾是個把錢當身外之物的人。多年前高曉松問他借錢,開口要15萬,樸樹只回了兩個字,“賬號”。
后來樸樹自己也“過氣”了,也沒廢話,又是兩個字發給高曉松,“還錢”。
大約2016年起,需要錢就成了樸樹的標簽,他接連參加了好幾檔綜藝,大大出乎歌迷們預料。
主持人問他為什么來參加節目,樸樹回答:“說實話,我這一段真的很需要錢。”
需要錢干嘛?他說,自己要照顧更多的身邊人。
那幾年里,樸樹其實經歷了很多。
2014年,他憑借一首火遍大江南北的《平凡之路》宣告復出,也是在那一年,跟隨了他兩年的專職吉他手程鑫病了。
眼瞧著程鑫愈發消瘦,幾個月里人瘦了一大圈,樸樹強拉著他去醫院檢查,才得知是胰腺癌,醫生說已經沒有手術的必要了,做點自己喜歡的事吧。
樸樹不信邪,費盡周折托人四處尋醫,幾乎把兩年里賺到的錢都花在里頭,不顧經紀人阻攔,“錢不夠我就賣身簽公司,跟救人比起來這算什么?”
現實依然很殘酷。兩個月后程鑫去世了,樸樹經歷了人生中又一次絕望,后來的演出,他總會留出一部分酬勞轉給程鑫的母親。
很多歌迷記得樸樹2017年那場“大事發聲”線上演出。
“有的時候覺得,生活就像煉獄一樣,特別難熬。在音樂里的時候,即使唱悲傷的歌,也覺得是享受。”
說完這段話,《送別》的前奏響起,“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唱完“情千縷,酒一杯,聲聲離笛催”時,樸樹突然情緒崩潰,嘴唇顫抖許久發不出聲響,轉過身去掩面痛哭。
樸樹尤愛弘一法師李叔同的這首歌詞,曾說自己如果能寫出這樣的佳作,死而無憾。
而只有經歷過那些生死別離之后,他才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03
休息12年,一切都老了
樸樹出生于知識分子家庭,父母都是北大教授,自己卻在大二退學選擇了以音樂為生。
他出道前十年順風順水,1996年高曉松把他帶到了麥田音樂,首單《火車開往冬天》打響名號。
1999年,那張山泉般清澈的《我去2000年》橫空出世,《在希望的田野上》《那些花兒》《白樺林》讓樸樹獲獎無數,《New Boy》通過MTV向全球86個國家播放。
他帥氣的長發造型很受歡迎,但隨著時間推移,只有樸樹自己才知道當明星有多痛苦。
他在2015年的長文《十二年》中寫道,自己從一開始就厭惡這個行業,電視上的明星們令人作嘔,毫不懷疑自己會與他們不同。
“后來,與這行業若即若離的那些年,被裹挾著,半推半就著往前走,邊抗拒邊享受著它給予我的恩惠,而且頗有些年迷失其中,直到老天爺收走了賦予我的所有的才華和熱情。”
樸樹枯竭了,抑郁了。
2009年合約了斷的時候,他才松了一口氣,不想再過那種生活。“我需要一整段時間來搞清楚,我到底想要什么,要干嘛。”
這一等,就是12年。樸樹重新找回了創作的狀態,希望有更多的人來聽他的歌,了解他這個人。他不再熱衷漂亮衣服和終日party,變得更沉默了。
“這12年間,爸爸媽媽變得很老了,我和我身邊的一切都老了。”
“連我的狗也老了,開始越來越久地睡覺,鼻子不再那么黑亮、濕潤。臉上的毛開始發白,會時常把頭放在我的膝蓋上,長久地望著我,就像知道他不能永遠這樣陪伴我。”
復出后的樸樹剪去了長發,更多地用實在、坦然的姿態出現在世人面前——俗點的說法就是,他和這個世界和解了。
看不慣他的人會在網上問:樸樹什么時候塌房?得到的回答往往是:樸樹沒房可塌。
“沒房可塌”這句話有兩重意思,一是說樸樹長久以來租房住,字面意義上的“沒房”。
二就是樸樹不立人設:忘詞就讓歌迷代替唱完,音樂節設備出了問題會發脾氣,硬著頭皮穿西裝參加電影頒獎禮表演跑調,自曝上節目就是為了賺錢……“塌房就是他的人設,本來就無懈可擊”。
當然還有前幾年的樂夏,樸樹作為嘉賓登場,深夜節目沒錄完他起身要走,“我年紀大了,到點要回家睡覺。”
如果這是其他歌手,早就被罵成篩子了,但他是樸樹,人們還是對他寬容。況且節目因為這個片段上了幾天熱搜,流量拉滿。
在那一季樂夏中,我印象最深的演出是來自(真的被罵成篩子)的盤尼西林,他們翻唱了樸樹《我去2000年》中的《New Boy》。
那次改編中規中矩,但歌曲本身的能量足夠樸實而強大,把我拉回了自己的大學時代。
我想起睡在我上鋪的兄弟,出門前總愛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嘴里哼著“穿新衣吧,剪新發型呀,輕松一下,Windows 98……”多么應景的青春背景樂。
那時的樸樹,遞給我一支未來牌香煙,告訴我們18歲是天堂,說以后“就讓電腦代替人類來思考”。
20多年后,世事變化,ChatGPT證明了樸師傅的確是預言家。
而將滿50歲的樸樹依然坦然,依然虛弱地站在臺上,依然時而痛哭時而大笑。
他的舞臺使命,已經從唱到盡興變成平安謝幕。
文、編輯/Cardi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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