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導演看來,或者說在絕大多數人看來,這個純粹到不摻雜質的愛情,毫無疑問是唯美的,也是令快節奏生活中的人所稱羨的??蓪а葑畲蟮氖д`,也許就在“不摻雜質”。電影里養眼的男女主人公,只是從未被真正生活打磨過的理想人物,存在于抽離了“旁人”的無人之境
過了耳順之年的導演回望青春,還能不能戳中當下的觀眾?《只有蕓知道》不妨視為最新的樣本分析。影片由馮小剛執導,張翎編劇,黃軒、楊采鈺、徐帆等主演。影片市場反響不溫不火,上映五天,票房勉強接近億元。更值得玩味的,是有關電影“真實性”的討論。
經過前期宣傳,不少觀眾知道影片根據真實故事改編,藍本來自導演友人與其亡妻的愛情和婚姻。分明是有名有姓甚至許多細節都有跡可查的事,可在影片結束場燈亮起時,許多人的評價是“太不真實”。這四個字可以是贊美的。在欣賞它的網友眼里,影片雋永動人,能把人引向一個遠離塵囂的世界,去體驗心底的渴望——所謂“太不真實”,更像是內心的桃花源。
但在更大范圍里,“太不真實”偏向于貶義,一個純粹到只剩下愛情的故事,怎樣看來都有點脫離實際。
原型那“一世一雙人”的愛情故事,本該令人羨慕
鏡頭在一個男人的回憶里鋪開,新西蘭清晨的大霧、無止境的海、地毯似的大塊平整草原和落在上面奶糖似的綿羊,故事就在這里發生了。中年男子隋東風永失至愛,難以從悲慟中抽離的他決定帶上妻子羅蕓的骨灰,去實現亡妻遺愿。一路前行,一路回憶。
導演自述:“過了60歲后,我的心腸越來越軟,想拍一些純粹的、美好的故事。這是我內心的需要,我相信也是觀眾的需要。”在他的描述中,那個屬于同齡摯友的愛情經歷,確實格外動人。一世一雙人,在清冷的異國他鄉一住十余年,沒有紛擾,夫妻倆也未曾吵過一次架,更沒有想象中的“若干年之癢”。一切就像男主人公在影片開頭吟誦的木心的詩,“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事實上,電影任意節選鏡頭,確實能看得見導演對“唯美”“純愛”的渲染。譬如隋東風與羅蕓的生活就是經營中餐廳的日復一日。最大的浪漫不外乎兩件事:一是每晚回家,推開臥室的門,燈光從上而下映照出藍色墻面上巨大的鯨魚,仿佛忽明忽暗的海底世界;另一件就是忙里偷閑時兩人摟著在大樹下放空一下午。即便羅蕓偶爾會動了心思想去外面走走看看,可只要隋東風不想離開,妻子也就愿意停留。所謂歲月靜好,全在這部散文般的電影里。
直到某天,這段連老天都羨慕的愛情故事隨著羅蕓病逝,戛然而止。隋東風成為房東林太嘴里那個“半路上留下的人”。但他也記得羅蕓的囑咐,“我沒活過的年數你替我好好活著”。于是,后半輩子,他逐一完成妻子的遺愿,與一條叫布魯的狗相伴為生。
從唯美愛情到愛情電影,“旁人”也許不該抽離
在導演看來,或者說在絕大多數人看來,這個純粹到不摻雜質的愛情,毫無疑問是唯美的,也是令快節奏生活中的人所稱羨的。可導演最大的失誤,也許就在“不摻雜質”。
美得如同童話仙境的外景地,每一幀都能當作電腦桌面。在宛如旅游宣傳片的背景下,隋東風與羅蕓的愛情,雖然有房東林太見證,有中餐館的員工旁觀,但本質是抽離了所有“旁人”的。沒有任何人情社會的復雜,也沒有為生計謀的酸楚或欣喜,跨越近20年的人生故事里,他們的世界好像只有“愛情”兩個字。正因為此,不滿意的觀眾覺得:電影的情感流露缺少了凡俗生活的支撐,所謂的相濡以沫也許不如一地雞毛的真實可愛,與其說唯美,不如看成是添加了唯美濾鏡的愛情“明信片”。
有影評人認為, 《只有蕓知道》其實呈現了一個高度理想化、去社會化的愛情,就連故事的大致年代也模糊難辨。在宛若桃花源的方寸之間,兩人的愛情再忠貞,也難以讓觀眾找到共情的入口。
同樣是描述純粹的愛情,《四個春天》里那對平凡而真實的中國父母,會比隋東風和羅蕓更讓人有代入感。因為《四個春天》里那對滿臉風霜痕跡的中國父母,就是我們身邊的吾父吾母;而《只有蕓知道》里養眼的男女主人公,只是從未被真正生活打磨過的理想人物,存在于抽離了“旁人”的無人之境。(本報首席記者 王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