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劇中穿插著對太宰治文學觀念的解讀,鏡頭的尺度簡直讓人懷疑自己是不是點開了什么限制級的電影。
太宰治的《人間失格》,要從女人說起
在電影里,這一事件成為了太宰治兩段不倫之戀的開端。
蜷川實花試圖以一種新的角度解讀兩人之間的關系,并不是“愛”,而是“戀”。雖然有悖道德,卻是一種人類原始的本能。
電影里,太靜子日記中的一句“人類是為了戀愛與革命而生”被太宰治用到了《斜陽》之中,也“啟發”了原本循規蹈矩的富榮,飛蛾撲火一般去追求和太宰之間熱烈至死的愛情。
花與女人,愛情與美色,是蜷川實花每一次拍戲都不會放棄的組合。
在《人間失格》中出場的三名女性,蜷川實花細致地為每個人設計了代表色和相應的花種,在她們的出場鏡頭和活動場所里,也總是嚴格地以一種顏色對應一個女人。
太宰治的妻子“美知子”(宮澤理惠飾)便一直穿著藍紫色的傳統和服。家里的院子里,也種滿紫色菖蒲。
情婦“靜子”(澤尻英龍華飾)則總是一身桃紅色洋服,而她所居住的別墅外,則是一大片粉色的梅花;與太宰治一起殉情的女子“富榮”(二階堂富美飾)則以綠色的格子洋裝居多。
對于這個最偏執的女性,蜷川實花在為其選擇代表花種時,也是煞費苦心。
最開始與太宰治偷歡時,兩人的熱吻發生在一片懸掛下來的白色花叢中;而當后期富榮以妻子自居,甚至去幫太宰家操持家務時,她在太宰家留下了一朵血紅的山茶花。
靜子在電影中有一句相當離經叛道的臺詞,“比起不被愛的妻子,我寧愿當一直被愛的情婦。”
但事實上,太宰治對妻子的愛從未減少過一分一毫。
雖然蜷川實花用盡全力地去描繪兩段不倫之戀的絢爛,但故事最后,她依舊保留了太宰治對妻子的感情,并將《人間失格》的手稿設計成了太宰治留給其妻子的遺物,而非獻祭給富榮的愛情結晶。
表面是愛情,實際談生死
而蜷川實花卻似乎不滿足隔著作品描繪這個人。在電影中,蜷川實花至少拍攝了三場太宰治的酒局,來讓觀眾看清這個男人身上的脆弱與憤懣。
燈光昏暗,煙霧繚繞,太宰治眾星捧月一般坐在首位,享受著酒精、香煙,以及出版社的商人們對他的吹捧,并醉醺醺地貶低當時主宰文壇的幾位大家。輕浮至極,放蕩不羈。
在眾人歡騰的場面下,蜷川也總是會加入一些不合氣氛的“干擾”,比如突然出現的靜子,比如太宰治劇烈的咳嗽,使人物始終游走在可恥、可悲、可憐但可嘆的混沌之中。
在影片最后一場酒會時,這一種蜷川式的混沌被推到極致——嚴肅的年輕作家三島由紀夫沖進來指責太宰治的墮落,打破了酒局的淫靡之氣。
年輕人負氣而走后,太宰治大笑著,在一群衣冠楚楚的紳士中口吐鮮血,并極其輕蔑地嘲諷著身后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群。
他也因此處于一種撕裂的輿論中:讀者愛慕他,文壇卻厭惡他,出版社的人將他當作搖錢樹,卻在私底下以嘲諷他來取樂——“打個賭吧,肺炎、酒精、女人,看哪個先殺死太宰治。”
以多次自殺出名,太宰治其人,幾乎可以和“死亡”“抑郁”“喪”等詞語上等號。
而太宰治本人的自殺史,其通過口述寫作和今日的“博客體”格外相似的文風,更加快了“不配為人”思想的傳播。
電影中的三島由紀夫,也以此詰問太宰治“你將文學變成了一場畸形秀,你真的做好死在觀眾面前的覺悟了嗎?”
38歲的太宰治真的想要去死嗎?蜷川實花的這部《人間失格》,似乎正在向觀眾發出這樣的疑問。
在蜷川看來,答案是否定的。
而在劇情最后,當太宰治準備與富榮殉情時,他也有所遲疑,并試圖以孩子來勸誡富榮,放棄輕生的想法,無奈為時已晚。
應當說,這是蜷川實花新作中最令人驚喜一處。除了她所擅長的燦爛鏡頭,以及大膽的情欲表現,她以太宰治的名義,在生死這一命題上,提出了一種更為積極的態度。
對于年輕的觀眾群體來說,這未必不是一次使他們擺脫“人間失格”這一幻象的契機。
【文/一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