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欣然 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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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dǎo)言
很多人了解大鵬,是通過《屌絲男士》,這部網(wǎng)絡(luò)喜劇,紅遍大江南北。
后來,他開始拍電影:2015年眾星云集的《煎餅俠》上映,集卷11億票房;然而,影片叫座不叫好,這也直接影響了第二部喜劇《縫紉機樂隊》的票房。
很少人知道,在拍攝《縫紉機樂隊》的間隙,大鵬的另一部影片正醞釀出爐。
由于《縫紉機樂隊》中的大吉他雕塑需要5個月,時下又臨近春節(jié),大鵬突發(fā)靈感,決定帶攝影組回東北老家,以無劇本方式,真實拍攝過年場景,這就是電影《吉祥如意》的雛形。
他邀請劉陸來扮演自己,而劉陸也是電影中唯一的演員。
《吉祥如意》很特別,它不是一部商業(yè)片,算不上文藝片,甚至不能完全稱之為記錄片,用大鵬的話說,他是要“拍天意”。
出發(fā)時,他沒有想到, 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一場生死別離;更加想不到,這次拍攝計劃,成了他4年都過不去的坎。
電影《吉祥如意》分為兩個部分:《吉祥》和《如意》。
《吉祥》講的是,面對生老病死,一個農(nóng)村家庭的情感表達與內(nèi)心抉擇。
《如意》講的是,《吉祥》的整個拍攝過程,以及人物幕后的真實情境。
這是一部簡單樸實,卻又張力十足的影片,充滿了情感對抗和戲劇沖突:
喜慶的日子里,老人突然去世,紅白事趕到一處,節(jié)日秒變葬禮;
而接下來,燒壞腦子的老三吉祥由誰照顧,成了必須面對的問題;
吉祥嘴里不停喊著的文武香貴,一二四五,到底是什么意思?
劉陸扮演的麗麗和現(xiàn)實中的麗麗,與家人相處方式為何截然不同?
這些內(nèi)容,讓一部寫實的記錄片,變得極具觀賞性。
憑借《吉祥》,大鵬獲得了第55屆金馬獎最佳短片獎,豆瓣8.3的高分,也表達了觀眾對影片獨特之處的欣賞。
黃渤說:電影后勁很大,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賈玲說:你我都躺在生活的溫水里,直到沸騰
管虎說:這是寫給整個中國的一部作品,真實的力量,無法用語言形容
在一個娛樂至死的時代,《吉祥如意》近乎白描的手法,顯得極其特別,而那些
情感包裹下的內(nèi)心沖突
,留給我們太多的思考。
01
吉祥:退行是一種自我保護。
從電影后半部《如意》中,我們了解到:
影片中去世的老人是大鵬的親姥姥,主角吉祥是大鵬的親三舅,而吉祥口中的“香”,是大鵬的母親。
電影最初的拍攝對象是姥姥,計劃拍攝10天,可當劇組抵達時,姥姥突然昏迷,幾天后意外去世。
當初的拍攝計劃已無法進行,于是因發(fā)燒導(dǎo)致智力退行,生活無法完全自理的三舅,就成了電影的主角。
從一家人口中,我們大致了解了吉祥的經(jīng)歷。
五個孩子中,吉祥排行老三,姥姥把大部分錢用來供他讀書上大學(xué),而他也不負眾望,當上了油田的保衛(wèi)科科長。
生病之前,他是家里最有本事的人,幫家里解決各種困難,幫二哥把兩個孩子的戶口落在城市里。
命運在女兒上初中時,發(fā)生了轉(zhuǎn)變。
先是妻子起訴離婚,孩子幫著媽媽說了些爸爸不好的話,導(dǎo)致吉祥凈身出戶,而妻子帶著孩子和財產(chǎn)離開了家。再后來,吉祥燒壞了腦子,成了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孩子,于是姥姥把他接回家,寸步不離地照顧他。
吉祥只會說幾個字:文武香貴,一二四五,早找媽,常回家看看。
而這幾個字對他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
文武香貴,是4個兄弟姐妹的名字,分別排行老大、老二、老四、老五;
對他而言,兄弟姐妹的名字已深深刻在潛意識里,一刻都不曾忘記。
媽媽是吉祥最掛念的人,在媽媽靠管子維持生命的日子里,他每天呆在床邊;媽媽去世時,二嫂問他地上躺的是誰,他毫無反應(yīng);可葬禮那天,他突然嚎啕大哭;而在第二天早上,他又開始嘮叨著找媽。
在他的潛意識里,媽媽永遠都在,永遠都不會死。
吉祥反復(fù)唱著一句歌詞:常回家看看,哪怕幫爸爸洗洗碗。這句被修改過的詞,是他心里對女兒說的,盡管他認不出女兒,盡管女兒10年沒有回過家;
可女兒的位置,永遠都在他心里。
吉祥是有自己的精神世界的,他選擇性地接受想接受的,拒絕不想接受的,這何嘗不是一種自我保護。
心理學(xué)有個詞叫做“退行”,是人們在應(yīng)激反應(yīng)下,心理或行為退回到嬰兒狀態(tài)的一種防御機制,目的是為了保護自己。
吉祥是個要強的人,寄托著全家人的希望,是所有人的驕傲。
或許正因為如此,他背負著沉重的壓力,一度情緒暴躁,而離婚和失去女兒的打擊,可能是致命的。
一、二、四、五中,他特意漏掉了自己,這說明在潛意識里,他不愿意面對自己的真實狀態(tài),因為往事不堪回首。
燒壞腦子,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吧。
現(xiàn)在的吉祥,記得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卻忘記了所有痛苦;可以坦然接受他人照顧,而不必沉浸在“天上到地下”的巨大落差里。
02
麗麗:冷淡是一種情感隔離。
麗麗,是影片中最有爭議的角色,在她身上,有太多話題。
為什么不愿意把生病的父親接走?
為什么10年都不回家看看生病的父親?
為什么父親認得兄弟姐妹卻不認識自己?
電影中我們會發(fā)現(xiàn):
麗麗的扮演者劉陸,和真實的麗麗,反差很大。
影片中沖突最大的一場戲,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討論三舅的養(yǎng)老問題:去敬老院?繼續(xù)由二哥二嫂照顧?還是讓女兒麗麗接走?大家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劉陸突然情緒失控,跪下給叔叔姑姑們磕頭,然后跑在隔壁房間抱頭痛哭;而此時,真實的麗麗正若無其事地拿著手機聊天。
對于劉陸的反應(yīng),麗麗表情淡漠,也沒有上去安慰另一個自己。
為什么反差這么大?或許這就是真實的魅力。
大鵬說,劉陸最開始扮演的是自己,拍攝初衷是:在農(nóng)村照顧傻兒子一輩子的姥姥,與從小被她拉扯大,在北漂中有很多壓力的外孫女,兩個不同女性的對話。
所以,劉陸比劇組早到,她浸入式地進入這個家庭,跟一家人和諧相處;而真實的麗麗,已經(jīng)10年沒有回過這個家了。
與麗麗相比,劉陸對這個家庭少了份排斥和疏遠,多了份理解和包容,朝夕相處中,她動了真情。
而真實的麗麗,內(nèi)心要復(fù)雜得多。
當劉陸問麗麗:為什么10年不回家?
麗麗沒有回答,她下意識地兩臂交叉胸前,抱住了自己。
這是個典型的防御性動作,代表著自我保護。
父母離婚時,麗麗15歲,他必須在爸爸媽媽之間做出選擇,而在她印象里,爸爸比較兇。
這些經(jīng)歷借劉陸的嘴說了出來:我記得爸爸當時追著我打,我很害怕。
有些不理性的行為,大人或許能理解,但孩子不能,因為恐懼感會深深刻在心里。
麗麗選擇了母親,這并不代表不愛父親,她只是本能地保護自己。
等她長大,明白了自己的選擇對父親的打擊,就越發(fā)不敢回家了。
每次見面都是一次道義上的洗禮,提醒她當初是如何背叛和拋下生病的父親;況且她心里非常清楚,父親的安置是個逃不開的話題,而她對此無能無力。
麗麗是個普通的北漂,有個6歲的孩子需要照顧,而母親還患有癌癥,需要大量的醫(yī)藥費,一家人的生活條件并不好。
對于父親的現(xiàn)狀,麗麗有內(nèi)疚嗎?一定有。
所以她和媽媽說:如果當時不離婚,我們還在一起,我爸可能不會這樣。
可是沒有如果。
冷淡,成了麗麗的保護色,這在心理學(xué)上,被稱為“情感隔離”,是心理防御機制的一種。
她沒辦法像劉陸那樣,把感情完全投入進去,或許她還在“
排斥與內(nèi)疚”之間矛盾著
,或許她
害怕沉浸進去會突然崩潰
,后面還有一大家子在等著她照顧。
10多年前,照顧一大家子的人是父親,后來他崩潰了;而現(xiàn)在,她成了父親的角色,而她不能崩潰。
或許這是最好的方式了:劉陸替代麗麗,承擔了一場家庭矛盾的爆發(fā)與洗禮,她崩潰了。
而真實的麗麗被隔離在事非之外,云淡風(fēng)輕地挎著父親的胳膊,父親傻傻笑著,開心得像個孩子。
03
大鵬:痛苦需要被哀悼。
金馬獎的領(lǐng)獎臺上,大鵬說:我想把這個獎送給姥姥,我很想你。
那時,沒人知道這話意味著什么,也沒人知道回到賓館的他,哭得像個傻子。
大鵬在鏡頭前并沒有表現(xiàn)出崩潰,他的崩潰是在戲外的。
他在采訪中說:“姥姥的去世,對我是個巨大打擊,但因為劇組正在拍攝,作為導(dǎo)演,你不能將自己的崩潰暴露在大家面前,那種壓抑無法發(fā)泄,憋出了內(nèi)傷。”
片子拍過之后的4年里,他一直不敢去剪《如意》的部分,80個小時的片子,看著看著就崩潰了……
他陷入深深的自責(zé)中:覺得是自己觸動了某個開關(guān),如果那一年沒有突發(fā)奇想去拍天意,是不是姥姥就不會死?
“我只是想要跟姥姥一起過年啊,怎么就遇到這么大的事,我接受不了啊,然后我就拍了這么個東西,還得了獎,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我姥姥好好的!”
這件事令他一度抑郁,不得不求助心理咨詢,心理醫(yī)生說:你跟姥姥,還沒有完成一次真正的告別。
大鵬突然意識到,自己始終沒有完成《吉祥如意》,無論是電影還是他自己,都需要一個結(jié)束。
心理醫(yī)生說:等電影做完了,公映了,大家看了,這事就算有個句號了;去姥姥的墓碑前,和她好好說說話,把委屈和對姥姥的虧欠都說出來,哪怕大哭一場。
每份痛苦的喪失,都是需要哀悼儀式的:某個親人的離世、某段感情的結(jié)束、某個寵物的丟失,都不能輕易地不了了之。
因為你會發(fā)現(xiàn),那些不敢觸及的,會永遠駐守在那里。
即使過了很多年,當類似場景出現(xiàn),你依然會重復(fù)那份痛苦:你不敢去醫(yī)院,見不得孩子,不敢再養(yǎng)寵物,沒法進入一段新感情……
直到有一天,你開始觸碰曾經(jīng)的傷口:接受痛苦的存在,接受不如人意的人生;你開始流著淚和它共生,帶著祝福和它告別。
而當你勇敢地面對這一切,那些痛苦與不堪,便會神奇般地被治愈。
成年人的世界,都是從接納不如意開始的,或許這才是《如意》真正的寓意吧。
結(jié)束語
大鵬說:現(xiàn)在的《吉祥如意》,不是我一開始要拍的那部《吉祥如意》,甚至我都不希望現(xiàn)在《吉祥如意》呈現(xiàn)的內(nèi)容,在現(xiàn)實生活中發(fā)生。
我們能理解話中的沉重,然而,這不就是真實的人生嗎?
終有一天,我們都要面對生老病死,面對生離死別,面對意外發(fā)生。
如果你是大鵬,如果你是麗麗,如果你是文武香貴,你會怎么做?
這是影片帶給我們的思考。
《奇葩說》中有個辯題:追了8年才在一起的真愛怕狗,你會把狗送走嗎?
喜歡馬東的深刻,他說:這不是人與狗之間的選擇,而是兩個真愛之間的選擇。
很多時候,我們面對的就是兩難的選擇。
對于大鵬,一面是姥姥的葬禮,一面是開著機的鏡頭、攝制組和拍攝中的影片
對于麗麗,一面是生病的父親,一面是患病的母親、年幼的孩子和拮據(jù)的生活
對于文武香貴,一面是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一面是像孩子一樣需要照顧的老三
在沒有能力的情況下,兩全是最不負責(zé)任的行為;唯一的方式是選擇其一,然后承擔選擇所帶來的后果。
正如大鵬要承擔的抑郁,以及麗麗要承擔的質(zhì)疑。
而文武香貴,共同承擔了照顧老三的義務(wù),盡管吵成一鍋粥,卻誰都不愿意把他送走。
這樣的結(jié)果,或許是對天上的姥姥,最好的告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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