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5日是姚晨40歲的生日,她在設計平臺上發布了自己的一組寫真照。一張衣著比較大膽的照片引發了網絡熱議。
很多網友評價,在40歲還能保持如此身材,的確不易。
眾所周知,內地大銀幕對女演員的年齡和體態特別苛刻,在人人都追捧和渴望“少女感”時,年輕少女以外的女性角色在銀幕上幾乎消失匿跡。很少有影片觸及中年,以及老年女性的生活狀態與精神需求。
就像姚晨發布的寫真照,并非完全希望大眾看到她依舊妙曼的身姿,亦或欲望寫在臉上的自信,而是更想說明,女性有自己定義自我的權力。
也許觀眾很難想象,即使像姚晨這樣級別的女演員,依然很難有主動選片的權力,更別說希望在銀幕上呈現出真正的女性形象。在內地電影市場上,女性依然是符號化、被男性凝視的物化存在,花旦和花瓶是年輕女演員最快、最安全的成名道路。
40歲的姚晨自然也經歷過被符號化的銀幕生涯,但有一定閱歷的她顯然無法一輩子走“少女”之路,她更希望讓大銀幕上出現真正的女性,或女人。于是,她投資,并且主演了電影《送我上青云》。
“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這句出自《紅樓夢》的句子被導演滕叢叢所引用,成為了電影的標題。影片講述了一個突然得知自己患上卵巢癌的女白領,因為這場絕癥而重新審視身邊的人,以及社會的故事。
相較同檔期的商業片,《送我上青云》的票房難免受到與生俱來的“文藝氣息”所限。一開始,主創團隊只敢把票房估計在800到1000萬。后期因為口碑的上升,以及姚晨拼命的“搖旗吶喊”,最終累計票房達到2900萬,算是交出了滿意的答卷。《送我上青云》不光被貼上了文藝片的標簽,女性主義電影亦成為其持續被關注和討論的話題。
的確,影片采用了一個非常女性的視角。以姚晨主演的女記者勝男作為主線,貫穿了故事的始終,難得的關注了中國女性的生存狀態。那條頗為新穎的主線故事就是勝男帶著自己離婚多年的母親,一起前去高山上采訪一位老人,因為他的兒子出了30萬,要給自己快要去世的父親寫自傳。
勝男與其母親的人物設計無疑就是為了呈現內地中老年女性的部分形象。但影片并沒有把故事和主題局限在女性題材,而是一直努力表現著能投影出眾生相的戲劇性現實。在目前中國市場里,所謂的類型化是個相對的偽命題。類型化只是一個外在的殼,不管是哪種類型,最后都要和觀眾產生通感與共鳴,這樣才有可能讓很多人愿意走進電影院。
所以在女性視角的主線故事中,觀眾首先是看到了圍繞勝男和其母親身邊的幾個具有代表性的男性角色。故事中所有的男性都是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人士。比如被采訪的老人的兒子,企業家李平,他總愛說“錢多得花不完”;
比如勝男的同事四毛,他做記者獲得了大獎,轉做企業,希望成為年輕企業家,他總愛說“我總有一天會成功”;
還有袁弘飾演的劉光明,在世人眼里他是乘龍快婿的典范,住在海邊的別墅里,喜歡拿兩個相機,但只拍云,出口成章,從詩人談到靈魂永恒。
但在勝男這樣的女性眼里,除了他們肉眼所見的成功之外,李平最大的特點是粗俗,四毛是媚俗,而劉光明則是虛偽。相反,只有商人李平的父親,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才看透了一切,正視了自己的欲望,從躲在深山上辟谷,到下山吃肉喝酒,追求勝男的母親。他不俗嗎?他俗,但是他夠真實,懂得直面自己的欲望和缺陷,然后付出一片赤誠之心。
《送我上青云》是聰明的,它用女性凝視男性的方式來表現女性的內心,避免了獨白式的“強說愁”。通過幾位男性,我們看到了真正的中國女性的焦慮和生存狀態。在影片里,每一個人都展現了人前人后的正反兩面。就連勝男這個“異類”,其實也一直被一個社會偏見所控制著。
盡管內心翻騰著的那個始終難以被馴化了的自我,但她終究還是活在一個不怒自威的日常里,使得自我在超我面前不知不覺被侵染和同化,以至于在得知自己得了卵巢癌時,她脫口而出,“我也沒有亂搞啊”。在醫生面前,這位讀了博士的女性,依然將器官病變與道德病變等同為一體。
但故事的發展,是讓這“等同一體”的偏見得到糾正的過程。得病是一個契機,把勝男推向了一個企圖自救的極端環境,只有在這個極端里,她才能真正地重新審視自己。這就是現實世界令人吊詭的地方,因為只有生理得病,心理才獲得了痊愈。
勝男得了絕癥,老人被宣判了死刑,只有面對生死時,人類的精神才能擺脫肉體和社會,得以復蘇。可人生也不過是一個生死問題,但相對于那個在影片中不時閃現的棺材所背負的生死觀,女性的欲望比生死還難以直視。
所以,當勝男希望在做手術前,享受一下生理上的快感,喊出那句“我想和你做愛”時,銀幕前的觀眾與影片中的角色一樣,備受震撼。
因為女性對于欲望的聲張,在現實社會中與不道德掛鉤,極為罕見。所以女性欲望如此直白地在大銀幕上得以表達才令人震驚。勝男希望得到的快樂,如此自由,如此悲壯,如此得不到理解。
在中國,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集體淹沒了個人。個人只是集體的一個構成顆粒,個人特點只是集體符號的能指。個體意識的覺醒,是一種危險,一種不敬。《送我上青云》勇敢地瓦解著這塊堅冰。影片的幾條人物弧光中,除了勝男自我意識的覺醒,四毛和劉光明也在覺醒,雖然代價慘烈,而且極有可能再次失敗,但至少我們看到了希望。
影片通過女性凝視男性的故事,講述了社會堅冰融化的過程,鏡頭對準了冰塊融化后四濺的水跡,也沒有忘記水漫過之后土地的豐盈。故事最后,勝男被推進了手術室,她得到了家人的理解。勝男面對空曠的田野,天上的云彩,痛快地發出三聲大笑。原來,這世界最大的問題是自己和自己的問題,你自由了,你的世界就自由了。
他人即地獄。這句話既殘酷,又溫柔。因為它既是原因,也給出了答案。文藝片、商業片、女性電影、女性主義電影,《送我上青云》這部被貼上太多標簽的影片,仿佛一粒石子,在饑渴許久的電影市場激起了陣陣漣漪。它有著無法被忽視的價值與意義,這個意義絕不是簡單的票房數字所能輕易定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