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些新聞看得魚叔五味雜陳。
疫情寒冬,棺材脫銷。
(資料圖片)
殯葬行業成了「風口」。
日常之中的無常,讓人不得不直面死亡議題。
傳統觀念之下,這一話題多禁忌多避諱。
導致死亡教育成了相對空白的領域。
但刻意忽視,傷痛卻不會消失。
其實,近年來已有國產作品嘗試觸及這一敏感話題。
《人生大事》,聚焦殯葬行業。
借孩童之口,讓殯葬從業人員成了「種星星的人」。
離開的親人,會變成天上星掉入夢中。
《三悅有了新工作》,主角是遺體化妝師。
一集一故事,串聯起殯儀館的日常。
而最近又有一部日本新片,再次在死亡教育上縱深。
或許,能給我們帶來別樣的思考與感動——
《河畔須臾》
川っぺりムコリッタ
男主山田,性格孤僻,還曾因詐騙入獄。
出獄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
在偏遠海邊做烏賊加工廠的流水工人。
以為可以回歸正常生活。
誰知生活剛有起色,就又有新打擊。
社保科打電話來,說山田的父親去世。
遺體已焚燒,但骨灰需要家人認領。
山田四歲時,父母就已離婚。
男人在孩子成長歷程中不見蹤影。
說是父親,其實更像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
山田幾經糾結,才決定接回骨灰。
對于亡者而言,身后萬事空。
但與遺物相處,卻成了生者的新課題。
相比于生死大事,如何處理遺物常常不被關注。
而《河畔須臾》的細膩之處正在于此。
山田領回父親的骨灰后,內心并未因此平靜。
銀白色骨灰盒常在夜里反光,讓人心情煩躁。
夜夜如此,山田睡眠堪憂。
氣急了,山田便想處理掉骨灰。
但沖進廁所會膈應,扔進河里又犯法。
想不出好的處理辦法。
這邊正郁悶,那邊又來了地震。
屋漏偏逢連夜雨,盒子掉落骨灰撒了一地。
山田更崩潰了。
如此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不能丟棄,只好選墓下葬。
但山田出獄不久,經濟拮據。
人都快要沒錢吃飯,又哪有能力給死人買墓地。
說來說去,怎么處理骨灰似乎成了死局。
相比于山田對父親骨灰避之唯恐不及。
房東南女士卻對丈夫的骨灰視若珍寶。
五年前丈夫患癌去世,留下南女士跟女兒二人生活。
可生死別離沒有斬斷感情。
天長日久,從未停止憑吊。
別人對骨灰多恐懼,常用不透明器皿盛放。
南女士卻將丈夫骨灰放在精致的玻璃瓶中,毫不避諱。
南女士平日堅強樂觀,常展笑顏。
但實則忍受著巨大的思念之苦。
電影中用獵奇到病態的一幕來展現這種穿透生死的感情。
南女士啃食著亡夫的骨灰,似咬似吻。
再將骨灰緊貼著身體下移,完成一場自慰。
奇艷,而又有劇烈的哀傷。
無論是山田對骨灰的恐懼與棄決,還是南女士執著地占有。
背后都是被舊日感情牽絆,無法放手。
親人的死亡成了另一種折磨,磋磨著生活。
比起二者,片中一位司機師傅也談論起對于骨灰的處理方式。
師傅年輕時是煙火師,在老伴死后將骨灰做成了煙花。
兒子與家人強烈反對,以為這是對逝者不敬,但仍抵不過老人堅持。
一生難得嫁給煙火師,又怎能容忍愛人變成黯淡無光的灰塵。
《人生大事》中也有相似的橋段。
做了一輩子殯葬師的父親去世,留下遺囑說想要一個不一樣的葬禮。
家人堅持將父親骨灰入土為安。
反而是男主角莫三妹冒險將父親骨灰絢爛地「炸上天」。
平日里的逆子,卻成了完成父親最終遺愿的知心人。
和解與傳承的人物弧光,也與煙火一起亮了亮。
其實,電影借助角色之手處理的并非只是骨灰。
而是生者寄托于其上對于亡者的情感,以及未亡之人的生活。
父母離婚后,母親也在山田成年后消失。
明明無心犯罪,卻受牽連鋃鐺入獄。
他覺得自己仿佛受到家庭的詛咒。
沒有享受生活與快樂的資格,也不配擁有正常人生。
父親的死訊,突然幫山田找回了家庭的殘骸。
人死燈滅,骨灰并沒有所謂超自然力量。
山田恐懼,排斥,焦灼不安。
無處安放的其實并非骨灰,而是內心。
在處理骨灰的過程中,山田拼湊起了父親生前的生活細節:
他會在陽臺種植植物,洗完澡喝牛奶。
各種習慣也并非絕望之人的生活方式。
生命,并不是純粹的絕望悲劇。
而山田身上,也不自覺地保留著與父親同樣的習慣。
他并非沒有來處,也從不是孤魂野鬼。
來到須臾公寓之后,被鄰居大叔關愛。
在一來一回地蹭飯談心中,與大家建立起了若有似無的牽絆。
這成了山田心與新的歸處。
最后,在大家為山田父親舉行的葬禮中。
骨灰飛揚進空氣中消失,徹底告別。
朋友在身后隨行,奏樂向前。
過去已去,可總有新生。
山田是幸運的,但并非所有人都能與死亡和解。
余震長久,許多人被困一生。
山田的鄰居大叔,乍一看是個厚臉皮的自來熟。
新鄰居剛搬來,就能一次次上門借浴室。
開飯時不請自來,隨身備著碗筷。
自己種植瓜果蔬菜,時常到處串門送菜。
幾根黃瓜幾個番茄,就把別人家便宜占盡。
大叔奇葩,卻不討厭。
他的熱情數次將山田從邊緣情緒中拽回。
但看似樂觀之人,也與親友之死的創傷苦苦周旋。
大叔曾半開玩笑地提及從前的生活。
十歲時父親去世,童年孤苦。
后來有了自己的家,兒子卻早早夭亡。
他嘴邊常掛各種暖心雞湯。
鼓勵所有人不要因一時困頓絕望。
自己卻在酒后痛哭,一遍遍哀訴著「對不起」。
痛楚至極的個人經歷,或許從來都不是玩笑。
山田曾在父親的遺留手機中發現一串號碼。
打過去,發現是自殺者心理救助熱線。
接線員講述起個人經歷,說曾經見過在空中游泳的金魚。
那些都是逝去之人的魂魄。
后來某日,眾人看到天空中懸浮著章魚氣球時。
大叔失控著飛奔而去,朝氣球哭喊。
「帶上我,等等我,帶上我吧!」
鄰居們心照不宣,知道那是大叔對兒子的思念。
而電影也在這里無聲地透露著。
大家之所以明白章魚氣球的含義。
大概是因為,所有人都曾打過那通救助電話。
誰又不曾絕望過,看向過死亡呢。
《河畔須臾》是典型的日系治愈電影。
所謂須臾,原是佛教用語。
在電影中,成了感知生命與時間流逝的每一刻。
其實,生死瞬間事。
死亡教育寬慰的,大多是生者。
就像《尋夢環游記》編織出了關于死亡最純真的童話。
那就是告訴生者,縱然親人已逝。
只要記憶長存,所愛便永遠不會消失。
再如拿下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入殮師》。
平靜有力的故事,不僅為生者注入繼續生活的氣力。
還撬動了大眾對于殯葬從業人員的偏見。
畢竟禁忌感帶來恐懼,也帶來污名化。
很多時候越是避忌,越是隔閡。
就像電影中,須臾公寓的父子做墓碑生意。
出去推銷,常備視作不吉利的瘟神。
被言辭辱罵甚至毆打都時有發生。
原本的鄰居岡本女士,生前笑意盈盈。
為人和善,與四鄰常來常往。
但人一去,就傳成了惡鬼。
但很多時候, 恐懼都是無根的。
父子二人賣墓碑,是為了生活。
半年做不了一單,常常餓肚子。
做「死」生意,歸根結底是為了生。
同時,電影也溫暖地處理了岡本女士的傳說。
山田曾經見過岡本女士,兩人還曾短暫寒暄。
她長穿紫色衣衫,手夾煙悠哉地澆花。
卻在隨后得知,岡本女士去世已有數年。
原本故事一下變得靈異恐怖,但電影卻借由人物之口將其消解。
鄰居們笑著回憶起岡本女士生前的樣子。
還原每一份死亡背后活生生的人。
將禁忌置于陽光下,恐懼也會隨之蒸發。
同時帶來無懼別離的輕盈勇氣。
事實上,越來越多人開始嘗試拋卻恐懼正視死亡。
甚至不乏解構死亡議題的影視嘗試。
就像《搖滾狂花》中,彭萊就不小心撒了前夫的骨灰。
而這一話題需要的解綁力度遠遠不止于此。
或許,就像《入殮師》中說的那樣。
「逝去并不是終結,而是超越,走向下一程」。
關于死亡議題的嘗試,也不應就此止步。
全文完。
如果覺得不錯,就隨手點個「在看」吧。
助理編輯:白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