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25日 刊| 總第3127期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2019年2月5日,《流浪地球》的首日票房僅為1.9億人民幣,在8部春節檔新片中名列第四。僅過兩天,其單日票房便沖上第一,并持續霸榜15天,終逆襲為當年春節檔票房冠軍。影迷喊出了“中國科幻電影元年”的口號。
2023年1月22日,《流浪地球2》全國上映,首日便打破了22項紀錄。
雖然受限于時長過長、票價過高、消費下行、疫情影響猶在等因素,《流浪地球2》的最終票房可能不及前作,但從社交媒體的反饋中可以看出,觀眾對這部“續作”頗為認可,豆瓣評分也比前作高。
如今,《流浪地球》系列已經不僅是中國科幻電影的代表作,更是中國大片的代表作,是中國電影工業水準的代表作。就連作為春節檔同期競爭對手的博納影業董事長于冬都曾表示過,期待《流浪地球2》票房超越《阿凡達:水之道》。
無論是《流浪地球》還是《流浪地球2》,創作上都經歷了“從無到有”“從0到1”的艱難過程。其成功,帶給中國電影的啟示,體現在了多個方面。
對科幻題材的啟示
中國雖然缺少科幻電影,但并不缺少科幻文學。上世紀80年代早期,葉永烈、鄭文光等前輩就曾引領過一次科幻文學的繁榮期。后來又有了“中國科幻圈四大天王”——劉慈欣、王晉康、何夕、韓松的活躍。甚至中國人盡皆知的大文豪老舍先生,在1932年就曾出版過以第一人稱描寫火星探險的長篇小說《貓城記》。
阻礙中國科幻電影誕生的,不在文本而在改編。科幻小說的改編難度之大,遠超其它題材。一個直觀的例子是,寧浩導演很早就購買了劉慈欣科幻短篇《鄉村教師》的版權,經過了數年的改編,最后上映的《瘋狂的外星人》已經和原著幾乎沒有了關聯。
科幻小說,通常基于科學幻想,去探討作者個人對社會、人性、文明等事物的觀察和思考。觀眾對科幻電影的訴求,則更為大眾化、娛樂化,想看的是科幻元素帶來的想象力和視覺奇觀。這之間的落差,是電影人必須要面對的。
劉慈欣《流浪地球》的原著,重點并不在“流浪地球計劃”,而是著重描繪了該計劃實施后,社會意識的改變、人類的自我異化,以及由此引發了悲劇性的派別之爭。這個主題探討很深刻,但如果將其直接塞給買票進影院的普通觀眾,則難免太過于沉重了。
《流浪地球》在改編過程中,做到了最得當的取舍拿捏,保留了最彰顯想象力的流浪地球計劃原貌,并將這些想象力落實到行星發動機、領航員空間站、地下城、已被摧毀的地表等視覺元素之上,去掉了后邊那些離現代社會過遠的內容,并用木星制造了一個關系到整個地球存亡的大危機。
于是,電影版《流浪地球》變成了一部科幻災難片。對于想動腦的觀眾,片子里有豐富的科幻設定;對于不想動腦的觀眾,片子里有震撼的動作戲和場面戲,以及催淚的人物情感。
《流浪地球2》則更進一步,在豐富科幻設定時,充分融入了中華文化元素。“流浪地球計劃”的前身叫作“移山計劃”,明顯源于愚公移山的典故。為什么該計劃能得到認同和堅持,是因為中國人的鄉土意識,在人和家園之間構建了牢固的牽絆——即便流浪,也要帶著家園一起流浪。
另外,中國人的家國族群意識,在片中也進化為整個人類的家國族群意識。聯合政府中方代表周喆直(李雪健 飾)以一根斷裂后愈合的人類股骨化石的故事向世界闡明“團結延續著文明的火種”;在中國航天中隊帶領下,世界所有航天中隊50歲以上的隊員們主動出列,犧牲自己完成引爆月球的任務,都是其表現。
充分拉近與普羅大眾的距離,才能讓中國科幻電影不再是好萊塢科幻電影的翻版。
對系列化開發的啟示
劉慈欣的原著里并沒有前傳內容,因此《流浪地球2》選擇拍前傳,就意味著創作并非從1到2,而是從1到0,再從0到1。
很明顯,《流浪地球》一開始并沒有做足系列化開發的準備,否則至少會回避掉吳京所飾演的劉培強在片尾的犧牲。導演郭帆曾表示,如果讓劉培強復活的話,就顯得特別扯。
雖然選擇拍前傳多少有些形勢所迫的意思,但郭帆團隊敏銳地抓住了前傳的一個優勢,那就是能借機把世界觀做扎實。
對于科幻電影而言,世界觀就是系列化的根基。有多扎實的世界觀,系列就能走多遠。
有時一個很小的世界觀設定就能帶來巨大的驚喜,比如片中的實時翻譯耳機。基于這個設定,來自各個國家的角色就可以合理地使用自己最家鄉化的語言。于是沙溢的東北話,以及翻譯耳機壞了之后造成的臨時溝通不暢,就制造了很多的笑點。
再放眼整體,《流浪地球》的世界觀屬于強設定,科幻元素一開篇就已經杵在那里了。《流浪地球2》則從近未來開始講,一步步讓觀眾了解到更完整更細致的世界觀設定。
和詹姆斯·卡梅隆找生物學家和語言學家為潘多拉星設計了全套生態和文化一樣,郭帆也組建了包含20多位科學顧問的專家團隊,書寫了十幾萬字的世界觀。《流浪地球2》里直接用到的應該只是一部分,其余的內容將成為系列化開發的根基。
《流浪地球2》中最重要的世界觀拓展,是引入了“數字生命”這一概念。人與人工智能、現實生活與虛擬生活,這幾年來是很多科幻作品所熱衷的話題。其母題則是被探討得更早的人與技術的關系。
這個母題一直是科幻題材的核心,就看誰能在這個核心之上構建出自己獨特的東西。《流浪地球2》的獨特之處,就是利用“數字生命”概念,將人分成了兩種人,一個是人眼中的人,一個是AI眼中的人。
圖恒宇(劉德華 飾)和其女兒丫丫(王若熹 飾)最后的存在形態,是數字空間與人類心智的結合,既不是生理概念上的人類,也不同于人工智能。可以說,這是高等智慧的第三種存在形態。于是,原本人與AI的二元對立,變成了人、數字生命、AI的三元對立。
《流浪地球2》很巧妙地將其作為一顆種子埋下,并讓它在這一部只生根不發芽。這就為未來續寫第三部、第四部留足了世界觀上的空間。
對工業化道路的啟示
《流浪地球》上映時,業界有一種說法,稱其為“重工業電影”。其概念大體上和老百姓口中的“大片”相同,只是突顯了這類電影對電影工業的推動意義。
對比兩部《流浪地球》在場面戲和電腦特效上的表現,我們很容易看到中國電影工業化道路的前進方向。
兩部電影均在青島東方影都拍攝制作。《流浪地球》用了8座攝影棚,置景延展面積近10萬平方米;《流浪地球2》用了17座攝影棚,總共搭建了102個科幻類主場景,置景展開面積超過90萬平方米。
拍第一部時,很多道具需要使用手工木雕、拼貼粘貼等方式,像宇航服這樣的道具根本無法量產。拍第二部時,數字建模、數字車床、3D打印、激光雕刻等新技術的使用,終于實現了道具的快速大規模生產,就連宇航服都能很快做出20多件。
正是有了這些基礎硬件和基礎工業的支撐,才有了《流浪地球2》中場景的豐富和場面的震撼。
沒有自己的電影工業做支撐,各種團隊、場地、設備、技術、素材都必須雇用或借用國外的話,我們的大片就永遠只能是好萊塢大片的低配版。
在電腦特效技術的使用上,《流浪地球2》給中國電影做了一個關于“大小結合”的優秀示范。
《流浪地球》的成片有2200個特效鏡頭。《流浪地球2》則制作了超過6000鏡視效鏡頭,其中大概有一千個是面部的小特效。
對于過往的影視拍攝而言,呈現角色年齡的變化主要靠特效化妝,因此讓一個年輕演員演角色的老年是比較容易的,但是讓一個中年演員演角色的青少年很難實現。
由于前傳的特殊定位,《流浪地球2》里眾多角色將經歷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光跨度。比如電影前期的劉培強還是20剛出頭的毛頭小伙,周喆直也是位身體健康的中年骨干,均比其飾演者吳京和李雪健要小20-30歲。圖恒宇在回憶中的年齡,也比劉德華要小30歲。
低齡和高齡之間的差別,僅靠化妝是不夠的。于是,劇組用電腦特效技術為演員建模,骨骼層、肌肉層、血流層,還有毛孔、汗毛、毛發等都轉換成數據,構建出基礎模型,再用模型去匹配演員的臉。這類小特效隱于無形,卻給電影拍攝帶來了全新的可能。
《流浪地球2》早在2020年11月26日便官宣定檔2023年的大年初一上映。對于影片的體量而言,時間并不算充裕。好在這幾年中國的電影工業發展很快,《流浪地球2》已經用上了東方影都亞洲最大的虛擬化制作平臺,一方面可以通過劇本預演,形成“可視化”劇本降低試錯成本;另一方面可以在拍攝時“后期先置”,節約時間成本。
即便新技術帶來了更高的效率,我們依然需要承認,中國的電影工業還存在差距。郭帆在接受《中國電影報》采訪時曾表示:“我每天只睡4個小時這事不是一個可值得對外去說的事情。這恰恰證明我們的電影工業化不夠。我們想要的電影工業化的結果就是高效到盡量不用熬夜。”
4年來,中國科幻電影的大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流浪地球系列”可謂憑借一己之力延續著中國科幻電影的命脈。
很多人不明白為什么好萊塢片商敢為卡梅隆的十年磨一劍豪賭。其實,卡梅隆在漫長的磨劍過程中,會催生出很多技術和經驗,從而讓整個電影產業獲利。
“流浪地球系列”對于中國電影的價值也是一樣的。當有人不遺余力地去推動一個空前艱難的項目前行時,就會有新的技術、經驗,甚至教訓累積下來,從而成為財富、成為啟示。
【文/滿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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