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影片《抱緊我》改編自克勞丁·加利亞的戲劇《我自遠方來》。導演馬修·阿馬立克,他主要是演員,在許多電影中扮演角色,比如《潛水鐘與蝴蝶》和《穿裘皮的維納斯》等,也執導過《巡演》《藍色房間》和《芭芭拉》等電影。他以新片《抱緊我》又一次完成了自我挑戰。
電影一開始,女主克萊絲在一個早晨,扔下熟睡的丈夫和兩個兒女,在桌上留了一張清單,出走了。她開著車,行駛在公路上,背景是山。在加油站的小超市里,一位朋友問她:“逃跑了?準備去哪里?”她答:“不知道,想去看海。”此時,平行敘述里,丈夫馬克照料著兒女,穿衣、吃飯,送他們上學。女兒認為媽媽去買東西,而兒子卻說媽媽去跑步了。在隨后的鏡頭里,克萊絲在一個酒吧,對人們這樣說:“他(丈夫)什么都沒做,連電話都沒打。他會以為我只是離開一個星期,然后一個月、三個月、六個月。”她似乎接到女兒電話,女兒告訴她,她哪天回家,女兒會把廚房的門開著,不會讓爸爸發現,而兒子哭著責怪爸爸:“你把媽媽趕走了。”
這很容易把我們引向女主家庭發生矛盾的俗套中去,事實上,這部電影,不是有著“開頭、發展、高潮、結尾”的經典傳統敘事,或者說,隨著時間線索,一維線性向前發展,而是一部以空間拼貼和意識流動,營造一種亦真亦幻氛圍的心理映像電影。在影片將近28分鐘時,一切讓我們覺得事出有因。克萊絲往雪地里跑,被守山人勸回,她給搜救人員出示丈夫和孩子的照片,搜救人員發回的信息是:由于雪崩,湖面被雪覆蓋,只發現三個人的足跡,兩個是小孩的。此時,我們才意識到,克萊絲的家人都遇難了,而從影片她幾次自言自語“想象我離開”“離開的人不是我”“都是我想象的,只有這樣,你們才會在我身邊”中,我們恍然大悟:是丈夫和孩子永久地離開了她,所有關于他們的影像,都是她想象的,或者說,是由她再造的幻象。影片中,有克萊絲現實的鏡頭,有她的想象,還有她的回憶,比如,當她扒開車頂覆蓋的雪,鏡頭出現她和丈夫相識時的情景,所有這一切,模糊了過去和現在、真實和虛幻的邊界,構成電影混沌的特質,而這應該是導演所要追求的藝術效果。
這部有著復雜敘事的電影,有許多細節指引著我們,比如,“周五”這個時間點,影片多次提及。在克萊絲離家開車到小超市,朋友問她多久未開車,她說:“到這周五就兩個月了。”馬克總在問女兒:“周五你見到媽媽了嗎?”周五,馬克要帶孩子們去游玩,克萊絲因工作走不開。搜救人員問克萊絲:“你最后一次聯系到他們是什么時候?”克萊絲回答:“周五,晚上九點半左右,發了短信。”這是他們失蹤或者說遇難的時間。
這是一部關于思念的電影,克萊絲去旅館,哪怕一個人,也要找可以容納四個人的大房;餐具也要擺放四套,引得老板娘一片驚訝。她跟蹤著參加鋼琴比賽面容像女兒的女生;在冰球場,她仿佛看到兒子在練球。電影最動人的場景是克萊絲和虛幻的丈夫對話。畫面里,丈夫在指導孩子們做菜,畫外音,是克萊絲的表白:“我在這兒,看看我,馬克。我愛你,我從來沒有離開過你。”她講述著以前他們會做的一切事情:要給孩子們洗澡,準備好明天上學的衣服……
電影用貝多芬、肖邦、拉威爾、羅西尼等的古典音樂貫穿,具有一種抒情氣質。在本質上,這是一部寓意擺脫痛苦的電影。開頭和結尾,克萊絲兩次玩翻照片游戲,都希望重新來過,第一次她帶著怨恨離家出走,最后這次,她帶上女兒的樂譜和全家合影,在悅耳的鋼琴聲中,開車遠行,此時,她臉上露出了笑容。(劉偉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