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瘋兔子????
時隔7年,田曉鵬導演帶著新作《深海》重新進入觀眾視野。與7年前《西游記之大圣歸來》讓大家看到了國漫崛起的希望,從而引起的一片好評不同,站在一個更高的起點再出發,《深海》接受的審視更為嚴苛,討論的視角也更多。
單從畫面制作的角度來講,電影《深海》無疑將中國動畫電影的制作推向了新的高度,復雜的粒子水墨特效、人物毛孔清晰可見的細節、毛發旺盛神態各異的小海獺們,都需要主創團隊耗盡精力創作。片方曾在社交平臺的官方賬號中拆解過畫面創作的不易:一個鏡頭≈20億+粒子數量≈上千種顏色≈3個月≈140版分鏡。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制片人易巧告訴骨朵,《西游記之大圣歸來》之后,田曉鵬導演想要做一部更接近普通人的電影。于是在電影《深海》中,我們看到了其貌不揚的女主參宿,她沒有特殊身份,甚至只是一個有點社恐的普通小女孩,而男主角南河也并非高大上的傳奇英雄,他會被人無視,是一個沒有光鮮亮麗身份的平民英雄。
觀影之前,骨朵通過影片所釋的物料對電影產生了很多想象,比如它或許是一個關于小女孩意外進入深海大飯店,在和小動物們的相處中被溫暖、被治愈的故事。看完電影才發現,小動物們更像是背景的存在,而治愈小女孩的則是船長南河,是一個賣書的小丑,是會不計生死跳入海中挽救一個小女孩性命的普通大人。
若從故事角度來講,《深海》的故事確實不夠復雜曲折,但筆者很喜歡影片對于“深海”的解讀。在影片中,深海不是深淵和幽暗,而是水墨粒子構成的色彩繽紛的世界,是打在身后的一束光。圍困住參宿的是孤獨和害怕,也是對愛和關懷的貪戀,而影片給小女孩這個封閉的內心世界包裹上了絢麗的色彩,仿佛在告訴她,“你看,即使眼前是灰暗,但身后還有光亮,只要回頭,就能看見希望。”
正如影片的宣傳文案所寫:“無論困住你的到底是什么,請溫柔、堅定地與它和解吧。”
深海絢爛
“《深海》不是一部常規的商業敘事電影。”
易巧表示,像《深海》這樣的電影,已經放棄了燃向打斗場面,影片提供給觀眾的最大看點,是情緒的最大化,包括動物毛發、人物表演的細膩化處理帶來的真實感,聲音也在早期就進入了制作流程。
“其實聲音在最后配一下就可以了,但這樣的流程不能滿足我們對小女孩細膩表演的刻畫,表演動畫師們也只能按照自己的想象去演繹一個小女孩。而《深海》是很重情緒的一部電影,非常需要真實可信的情緒張力和爆發力,所以我們等于是一開始就已經把情緒投入其中了。”
《深海》的制作過程同樣不易。動畫指導陳征表示,“《深海》光是片頭制作就花了兩年時間,平均下來一個鏡頭基本需要3-6個月才能完成,雖然每個鏡頭20億+粒子數工程量大,但它并非最大的難點,因為這是大家都可以做到的。影片最大的難點在于把二維水墨變成三維立體狀態,對于電腦而言是個挑戰。”
視效指導吳敏智補充道,“我們當時電腦已經卡住了,稍微挪動鼠標就會導致電腦重啟,后來基本每幀畫面都需要渲染一周才能完成,但一周之后又會因為粒子的不可控面臨新的問題,比如‘這么多粒子的顏色正確嗎?顏色會不會很花?它的光對嗎?光會不會過曝?它的形態是否好看?形態會不會亂掉?’等,這樣的問題基本每幀都可能出現,我們也需要隨時調整。”
《深海》的創新還包括在動畫電影中呈現寫實的表演,而這也意味著將為主創團隊帶來更大的挑戰。“我們想在動畫畫面里讓大家看到像真人一樣具有穿透力的細膩表演,所以動物和人物都必須做到毛發細膩真實。之所以選擇海獺做影片中的主要萌物,是因為我們想讓動物傳達出溫暖的感覺,讓看到它的人都想要抱一抱它,但天然溫暖的動物比如貓、狗,其他作品都已經多次嘗試過了,我們這次想嘗試一些不一樣的,而海獺是世界上毛發最多的動物,正好符合我們的需求。”
在講述選擇海獺的原因時,制片人易巧和兩位指導跟骨朵講述了大量關于片中海獺眼神、微表情等細節制作,以及他們長久以來對于海獺這種動物的觀察結果,比如它有擬人態的一面,在某些時刻很像一個小朋友,會使用工具,用石頭敲貝殼進食,包括海獺的生活習性、各種動態都在主創團隊的觀察范圍內。
“治愈”之海
易巧表示,電影中的海并非物理意義上真實的海,而是一個主觀的海。在可愛的小動物、亮麗的海面色彩之外,另一部分是寫實、是對于內心的觀察,五彩斑斕的色彩也是表現主題的手段之一,“因為絢爛背后隱藏的是悲傷、瘋狂、掙扎。所以大家看到的絢爛的美好的東西,只是我們的表層,我們的底層思考是希望跟大家探討更貼近于我們生活的普通人,甚至是人生的問題。”
因此主創團隊在《深海》這部影片中放置了很多追問,比如:“人生有意義嗎?我們靠什么活著?如果是孤身一人,該怎么生活?像南河這樣的普通人值不值得被探討?他會有什么樣的精神世界?他對于生活的想法和理念是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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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在看《深海》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聯想到《海底》這首歌的兩個版本,原唱一支榴蓮講述了抑郁群體在負面情緒中的沉溺,鳳凰傳奇改編版則在掙扎和絕望中告訴我們不要放棄希望。而《深海》這部作品,有灰色調的壓抑,有彩色的溫暖,有萌物的治愈,也有參宿和南河兩顆飄零無依的心憑借一個小鴨子救生圈緊緊聯系在一起的互相救贖。
參宿被家庭忽視,渴望被愛但找不到心靈依托,直到遇到了南河,對南河從排斥到接納,體現了她逐漸打開的心門。而南河漂泊在外,回鄉不能,游走在世界的角落不被人在意,但他依然愿意傾盡所有溫暖她人,為保護參宿而沉入海底。“我覺得治愈不是簡單的一句雞湯話,而是我們一起親身經歷了這樣的抉擇過程,這樣我們才能真正夠到那一點微光。”制片人易巧這樣解釋這場相互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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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電影將失望和希望擺在一起,影片的最后,讓參宿去做一個選擇,是繼續沉溺于幻夢的“美好”,還是勇敢去迎接真實,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場“圍困”,同時也是治愈。即使這樣的治愈不是普適的,甚至是運氣和意外的結合,但孤獨的心是共通的,每個人在某個時刻所產生的情緒是可以在影片中找到共鳴的。
也許南河的魔法不是真的魔法,但他卻用微笑感染治愈了一個小女孩。
《深海》之后
電影上映之前,易巧曾對骨朵表示,“《深海》是一部突破常規類型的影片,這部作品的風險較大。”
既然已經預見了風險,為什么還要做?
“首先,我也想尋求自己的突破,我問過自己做電影的真正價值到底體現在哪?是做的片子多?是票房更高?還是口碑更好?似乎這樣的評價標準都很單一,一部電影,大家愿意去討論它,才應該是它的價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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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易巧看來,《深海》是一部具備了很多創新的影片,同時,“發現新類型”的誘惑對他而言更接近電影的本質。“《深海》有很強烈的碰撞,可能這會導致觀眾的討論和爭議,但我覺得電影的意義就是長久引起大家的探討,而不是一部快餐式作品。”
而第二個原因,是易巧看到了創作團隊當時的艱難和決心。“他們當時正處在一個艱難時期,因為做這樣的項目需要投入很多時間、預算,但是他們沒有。當時團隊里只有60個人,而且資金已經斷掉了,雖然說當時影片的品質已經到達了較高的水準,但因為還沒到顛覆的程度,所以繼續往前走,創作出一個顛覆性的作品,還是就這樣交片成了擺在面前的兩難選擇。我們定下過很多個檔期,比如2020年6月、2021年春節檔、暑期檔、國慶檔,以及再下一年的春節檔、暑期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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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他們還是決定將影片做到滿意的程度后再上映。
深度參與動畫作品的這些年,易巧看到了國漫電影工業化尚未完善的部分,比如成熟的動畫導演人才儲備不足、動漫電影制作的流程體系沒有適時跟上,但在國漫電影崛起的進程中,也有一批優秀人才脫穎而出,漸漸成為新的中堅力量,比如《深海》的很多負責人之前都曾是普通職員,如今已經漸漸成長為“指導老師”。
而電影亟待解決的另一個問題是:在視效越發進步的當下,觀眾閱片量大量積累。中國動畫電影如何給觀眾帶來更新的感受,是易巧及團隊一直深入探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