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黑社會的盡頭是強買強賣。這是劉華強,這是高啟強,一個買瓜,一個賣魚。
征服之后,觀眾對孫紅雷的評價:“你的戲太好了,你的流氓演的太像了!”
(相關(guān)資料圖)
狂飆還沒放完,高啟強一角就登上熱搜,“建議查查張頌文,不像演的”。
二十年,無數(shù)人演過黑幫老大,只有孫紅雷和張頌文有如此之高的討論,原因只有一條:演技。
徐雷死的那天晚上,足足三分鐘,高啟強沒有一句臺詞,但所有情緒都藏在眼神和動作里。雙手疊著鈔票托起下巴,這是在輕蔑地問:“你們真以為能撇清關(guān)系嗎?”老大收下錢,高啟強腦袋一晃,雙手換了個姿勢,意思是這就對了。
老大試探,自己和弟弟以后就聽強哥的,高啟強嘟起嘴,右手托腦袋搖了搖頭。這里有兩層意思,一為不滿兄弟二人的態(tài)度;二為不同意收下做小弟。老大沒看明白,高啟強直接揮了兩根手指,第一是在打發(fā)二人走;第二是說你倆也就值兩根手指頭的價。
接著一段旋轉(zhuǎn)鏡頭,高啟強單手摸下巴,他在思考未來,自首還是繼續(xù)走。遠(yuǎn)處的燈光照在椅背上,眼中不再有高光,拿起鈔票不停地把玩,最后扔在了陰影里。此時高啟強決意已定,果然還是燈下黑的錢,更好賺些。
高啟強的黑道底色是含蓄內(nèi)斂。與徐江第一次交鋒,用的是謊稱擁有黃翠翠的證據(jù);與莽村第一次纏斗,是制造人為意外。
難怪安欣說:“六年了,連一條高啟強的線索都沒找到。”
這個人根本不簡單,劉華強的惡表現(xiàn)更直觀,找耿彪那場戲。大高個,小平頭,瞇瞇眼,黑外套,一人走在最前面,后面跟著倆小弟,囂張跋扈,不可一世。找到耿彪飯桌,揪人頭發(fā),摸人后腦,吹人火機,叫人下跪,和現(xiàn)實地痞流氓簡直一模一樣。
都是黑幫老大,一個霸氣外露、一個含蓄內(nèi)斂,但如果把角色換一換,孫紅雷成不了高啟強,張頌文也成不了劉華強。
孫紅雷早年混跡各大舞廳,見識過真正的地痞流氓,后來考入央戲,才能成為“流氓專業(yè)戶”。
張頌文做過流水線工人、空調(diào)裝修工、餐廳服務(wù)員、甚至導(dǎo)游,被欺負(fù)是家常便飯,他知道小市民為何會墮落成市儈,因為自己就曾是底層的一員。張頌文從來對自己定位就是一個普通人,天賦不夠,努力來湊。
《風(fēng)中有朵雨做的云》上映后,有人說他太普通,缺乏看點。張頌文反駁:所有的角色,本質(zhì)上都是普通人,即使古代皇帝,也有七情六欲,作為演員,如果不能像普通人一樣生活,走到哪都要特殊通道,那還表演個什么?
而社會是最好的大學(xué),沒有哪一個政治家,能在大學(xué)里學(xué)會管理國家,更沒有哪一個演員,能在學(xué)校里演出社會百態(tài)。
二、
狂飆里的高啟強,與演員張頌文,其實是一體兩面。
《南都周刊》采訪張頌文,上來就是一個很尖銳的問題——全網(wǎng)爆紅的你,有缺點嗎?
張頌文想了想說:“我有社交恐懼癥,從不參加劇組酒局、唱K,團建更是一個沒有。”很難想象,臺前精明的賣魚黑老大,幕后卻是社恐患者。
然而好友林家川卻有另一番說辭,但凡張頌文參加的酒局,他會在入座5分鐘內(nèi)摸清這桌人的底,包括職業(yè)、心情、甚至來意。接下來的55分鐘,他會讓愉快的氣氛從指尖穿過,從不落地。
我想,社交恐懼和長袖善舞其實不矛盾,因為不想做和不能做是兩碼事。張頌文北影出身,三年跑了數(shù)百個劇組,由于外貌個頭等原因,連群演都沒他的份,經(jīng)年累月的打擊會讓人厭倦,尤其是在一個對自己并不友好的大環(huán)境,社恐屬是被逼出來的。
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與無數(shù)演員、群演的接觸,讓張頌文練就一身察言觀色、臨場應(yīng)對的好本領(lǐng),換句話說,就是懂人心,而《狂飆》的出現(xiàn)恰恰放大了張頌文身上這兩個標(biāo)簽:普通人、懂人心。
前期是賣魚小販,交保護費、送禮,賠笑的樣子,人們不會感到違和。當(dāng)被逼走上涉黑道路,卻通過一本孫子兵法學(xué)會拿捏人心,與徐江斗法。他謊稱有黃翠翠的物證,從頭到尾拿捏徐江心里。
認(rèn)泰叔做干爹,陰招陽朝對付莽村,又靠弟弟的死洗白罪過,成功騙過安欣和警方,最后自導(dǎo)自演一出刺殺,為下船連兒子高曉晨都不放過。
在默默眼里,高啟強就是張頌文的反面,同樣受過人欺負(fù),同樣學(xué)會了揣摩人心只不過,一個通過努力大器晚成,一個走上邪路,滑向罪惡的深淵。
三、
張頌文說中國99.5%的收入極低,被人不停地壓榨。
“四個月就拿幾千塊錢,中國99.5%的演員和我一模一樣,工作時間在18個小時左右,頂多0.5%的演員衣食無憂,真的這個行業(yè)特別不健康。”
現(xiàn)在問題來了,影視人員的錢都被誰分走了?
很多人認(rèn)為影視演員分為明星+群演兩大類,這其實不準(zhǔn)確。
以前兩年大火的《羋月傳》為例,正式演員可以分為主演和配角,群演自上到下也可以分為三大類:跟組演員、特約(武行)演員、真群眾演員。
跟組收入最高,也最穩(wěn)定,每月普遍收入能有4至5千;特約演員往往都是有一技之長的人,按日結(jié)算3百到上千不等;普通群演人數(shù)最多,日結(jié)卻很少超過3百。然而在統(tǒng)計片酬成本上,群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羋月傳單集成本200到250萬,僅孫儷一人單集片酬就70到80萬。但很少有人會對羋月傳里的孫儷指指點點,因為孫儷演的挺好。廣大群演真正感到不爽的,是某些爛片導(dǎo)演,一邊克扣群演工資,一邊給明星開出天價片酬。
2021年,由關(guān)曉彤、張一山主演的新劇《曾少年》開拍,沒多久爆出拖欠群演工資、發(fā)餿盒飯的消息。
這種新聞近些年屢見不鮮,有的明星臺詞要靠數(shù)數(shù),表情要靠P圖,演技要靠特效,劃破個手指都要打120,卻拿著208萬的酬勞,吃著650一頓的早餐,白嫖粉絲做不可描述,還要在網(wǎng)上大罵粉絲“你行你上”。
這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演員”,尸位素餐,站著茅坑不方便,還把演技派上升通道越卡越死。多少年了,我們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張頌文,卻聽說他連房子都沒買。
99.5%的演員和他一樣處境艱難,當(dāng)上升渠道徹底被堵死,當(dāng)上一輩老戲骨通通離我們而去,我不知道娛樂圈還剩多少演技派,又有多少人,能配得上“演員”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