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良

近日，正在熱映的電影《我愛你！》主演梁家輝，做客騰訊新聞《答爾問白皮書》，聊起了這部電影的戲里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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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爾問白皮書：也只有梁家輝這么敢說了：做演員最重要是為了賺錢，但不光是為了錢

出道40年，梁家輝這次直面蒼老，演繹了真實年齡下的普通人狀態：鬢發泛白，骨瘦如柴，臉上爬滿皺紋，重重的眼袋。

片中有一場戲，趙歡欣（葉童 飾）在阿爾茨海默癥和癌癥的雙重摧殘下，躺在謝定山（梁家輝 飾）懷里痛苦掙扎，謝定山亦是痛苦萬分。

在花絮中，導演喊卡之后，梁家輝仍沉浸在戲中沒有緩過來，捶打著胸口，一個勁喊著“好痛啊”，久久無法自拔。

這種專注和投入，讓屏幕前的阿良無比動容。與此同時，梁家輝的演技也再次成為了網友們熱議的焦點。

【1】

1981年，23歲的梁家輝從香港理工大學畢業，陪同學去報考第10期TVB藝員訓練班，結果同學落榜，他考進了，與劉德華成了同班同學。

在訓練班期間，梁家輝與劉德華跑過不少龍套。最知名的就是為周潤發主演的《千王群英會》配戲。

當時，周潤發憑借《上海灘》已紅極一時，梁家輝與劉德華在《千王群英會》中飾演周潤發的打手。

兩人對這次演出很緊張，商量了很久該怎么演，最后決定，劉德華叼一根牙簽，梁家輝把手伸進西裝里面，做隨時掏槍狀。到了正式開拍那天，現場是一個賭場，群眾演員有好幾百人。兩人推門，周潤發進來，他們倆跟進來。

片場突然響起導演的大嗓門，“你叼著個牙簽干嘛，你手這么插干嘛？你們以為自己是誰，拿破侖啊？”

訓練班上到第9個月，TVB要求簽合約，一簽就是8年的長約，而且薪水很低，梁家輝認為看不到前景，便沒有簽約。劉德華沒有顧慮，簽下合約后，就接拍了《神雕俠侶》。

離開TVB之后，梁家輝應聘到雜志社當娛樂記者。在這里，他認識了一位叫李殿朗的女演員，曾憑《害時出世》和姐姐李殿馨雙雙提名第六屆香港金像獎最佳女配。

此外，她還有一個大名鼎鼎的父親，李翰祥。

1982年，當梁家輝接到李翰祥從北京打來的電話時，怎么都沒想到，前一年跑龍套還被罵，次年一腳就踩進了電影圈。

到了北京后，梁家輝就被李翰祥支使去剃了個頭，他還以為只是順便跑個龍套角色，沒成想就這么半騙半哄地，出演了《火燒圓明園》和《垂簾聽政》。

明明是銀幕處女作，梁家輝卻表現出極大的天賦。他將自身的青澀內斂融入角色，塑造出一個優柔寡斷、孱弱無能，但又心懷不甘、頹喪無奈的青年咸豐皇帝。

憑借這個角色，梁家輝成為了得金像獎歷史上最年輕的影帝。

這一年，梁家輝26歲。

26歲，是什么水準？

周潤發32歲、同期出道的劉德華40歲時，才分別斬獲第一座金像獎影帝。

一直到今天，梁家輝的這個記錄，還沒有人打破。

一出道便取得如此高起點，原以為事業將一帆風順，可他做夢也沒想到，不久便遭遇了禁拍令。

一來，當時的香港影片以臺灣地區為主要發行市場，幾乎所有電影的資金都來自臺灣省。

二來，《火燒圓明園》《垂簾聽政》是與內地的合拍片，兩邊關系微妙，幾乎沒有香港演員到內地拍片，梁家輝算是第一個。

三來，臺灣省“文化局”有個規矩，凡是在內地拍過電影的演員，一律封殺。梁家輝一下子成了大目標，催促他趕緊寫悔過書。

其實，只要梁家輝低個頭，認個錯。他不僅能繼續拍電影，甚至還有大把的傾斜資源。但那些人還是低估了梁家輝愛國的決心，他直接明確表示自己沒有錯，更不會發布什么道歉聲明，寫什么所謂的悔過書：

我在祖國拍戲有什么錯？

多年后，阿良在他接受騰訊新聞《答爾問白皮書》專訪中，進一步知曉了他的這份愛國心：

演員是一份職業，重要的是賺錢，但不能光是為了錢、名譽、獎項。

【2】

沒過多久，梁家輝就失業了，沒有一家電影公司再敢找他拍戲。

沒戲演，那還得吃飯啊。

梁家輝大學念的是平面設計專業，為了維持生計，他和幾個朋友一起，自己設計、制作小飾品，去夜市擺起了地攤。那一年，不時有人認出那個擺地攤的就是新科“影帝”。

當時，香港《文匯報》的一個編輯，知道梁家輝靠擺地攤生活，便請他寫專欄。千字兩百的稿酬，多少可以補貼水電費。

這稿子一寫，就是21年，直到2008年那位編輯離了職，才取消了專欄寫稿。

后來，這些文字被出版成三本散文集：《我對你說》《尋常筆墨》《戲言雜記》。

因為這份文筆，梁家輝還參與了電影《棋王》的編劇工作。1991年該片一亮相，讓內地觀眾再次刷新了對梁家輝的認識：一個香港演員能把那個時期的故事詮釋得如此貼切，他內心是多么嚴肅。

同時，阿良也被他的演技所傾倒，簡簡單單一碗白米飯，硬是被他吃出了滿漢全席的感覺。

吃完碗里的，抹一把嘴邊的菜渣子。抹完嘴邊的菜渣，再摳出衣服上的飯粒。

這就是饑餓的層次感。

多扯了一嘴，讓我們把視線再轉回到禁拍令的問題上。

梁家輝能順利解封，多虧了周潤發。

1986年，《英雄本色》和“小馬哥”橫掃臺灣省。趁著這股勢頭，周潤發和狄龍帶上梁家輝，赴臺灣省文化局的飯局。

席間，周潤發對負責人說，梁家輝現在是新藝城的人了。

飯后，梁家輝就解封了，這之后與周潤發接連合作了《監獄風云》《英雄本色3：夕陽之歌》。

封殺解除后的梁家輝，把積壓在了3年夜市的表演情緒，如饑食渴的反哺給了各大劇組。

在《92黑玫瑰對黑玫瑰》中，他是說話奶聲奶氣、賤萌賤萌的探長呂奇，憑借這個角色，梁家輝成了第一個靠演喜劇就拿下金像獎影帝的男演員。

《射雕英雄傳之東成西就》中的段王爺，將巔狂發揚到極致，為了找到真心人，與張國榮合作的那段即興唱跳，把導演劉鎮偉都笑到崩潰。

《至尊三十六計之偷天換日》中的鐘楚雄，聽信了劉德華的話，還真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絕學練出來了。

與智能電腦“認親”的那段戲，阿良每看一次都笑到肚子疼。

到了《新龍門客棧》，他又是一身正氣的俠客周淮安，就像使用的武器“傘中劍”，外表樸實無華，實則鋒芒內斂，虛與委蛇于各方勢力間，讓林青霞、張曼玉雙雙為之傾倒。

在《東邪西毒》中，他又變成了東邪黃藥師。為了心愛的女人，他喝著一種名為“醉生夢死”的酒。但人易醉，愁難醒，朝朝暮暮落寡歡。

為了飾演《黑金》里的周朝先，他寫了10萬字的人物小傳，從人物的性格到吃什么、穿什么，都有自己的理解。

一句“我話講完，誰贊成，誰反對”，把那股子瘋癲、狂妄、狠毒、狡詐演繹得淋漓盡致。

同樣是老大，《黑社會》中的大D，和周朝先又有所不同，多了一份囂張和痞氣，翻臉速度比翻書還快，瞪誰誰遭殃。

這個角色，更是留下了萬惡之源，“釣魚記得戴頭盔”。

等到扮起警察角色，他在《寒戰》中的李文斌，霸氣老辣，隔著銀幕都能令人不寒而栗。

《智取威虎山》中那個坐在虎皮座椅上的禿頭座山雕，看上去一臉老態，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仿佛隨時要將人生吞了一般。

但倘若不去看演員表，誰又能知道這個座山雕，就是梁家輝扮演的？

至今，梁家輝一共提名過15次金像獎影帝（4中），6次金馬獎影帝（1中）。

更稀奇的是，香港金像獎男主角、男配角，臺灣金馬獎男主角、男配角，他都拿過。

最傳奇的一次獲獎是，他在彭浩翔執導的電影《大丈夫》中友情出鏡7分鐘，論戲份，就是個打醬油的，卻直接拿下了金像獎最佳男配角。

正派、反派，惡人、善人，強與柔，明與暗，他都能把握，他的角色可塑性強到令其他演員望而生畏。

若真要用一個標簽概括他，只能是“千面影帝”。

而對這一份殊榮，他在騰訊新聞《答爾問白皮書》里直言，最感謝的是弟弟。

16歲那年，他親身經歷了9歲弟弟患上骨癌的全過程，從最活潑的階段，到最后半昏迷。他能在演員的這條路上，看得如此透徹，就是托了弟弟的福。直到現在他還深感弟弟一直就是身旁，陪他一起完成做好演員的責任。

【3】

就在梁家輝慘遭禁拍令的這一年，時任香港電臺制作人的江嘉年，一度為他的遭遇憤憤不平，認為他是不可多得的好演員，遭遇此待遇太不公平。于是打電話給他，問他愿不愿意參加廣播劇的錄制。

回憶當初接電話的情景，梁家輝說，“終于有工作了，我還能不愿意么？同時我也很驚奇，這個女人夠大膽的，是香港唯一敢給我工作的人。”

雖然江嘉年給他提供了工作，但兩人一直沒見過面。

直到有次梁家輝在拍攝外景前化妝，鏡子反映到港臺大堂，江嘉年從他背后走過。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也看到了路過的她。

梁家輝說，他對江嘉年是一見鐘情。不過，那時的江嘉年是有男朋友的，梁家輝只得把這份心思藏了起來。

三個月以后，梁家輝從同事口中得知江嘉年已和男友分手，他非常激動，意識到這是老天賜給他的一個機會。

誰也沒想到，交往不到半年，兩人就準備攜手共度此生。

當時，梁家輝賬戶上只有8000塊，要面子的他又不愿讓父母解囊相助。兩人一商量，決定一切從簡：不通知家長，不辦酒宴，不公證結婚，悄悄地將事情辦了。

聽聞喜訊，《明報》雜志的標題是：梁家輝娶了個人人喝彩的老婆。

婚后不久，在周潤發等人的斡旋下，梁家輝的禁拍令順利解除。

他迎來了演藝事業的第二個春天，一口氣接拍了好幾部大制作的影片，均取得了不錯的票房成績。由于他的票房號召力，一些有黑社會背景的影視公司盯上了他。

90年代，香港電影業受惡勢力掌握，劉德華、周潤發、梅艷芳這些頂級明星，都有過被頂著槍去拍戲，梁家輝也沒能逃過。以恐嚇、威逼的方式，強迫他拍一些并不想接的影片。他失去了自由，毫無辦法。

1990年，梁家輝憑借《愛在別鄉的季節》獲得臺灣金馬最佳男主角獎。舉行頒獎儀式的當晚，他是人人艷羨的影帝，可有誰想到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監視之下？

他領完獎走下臺，還沒看清獎杯是什么樣，那些人就接過他的獎杯，將他架離晚會，直接帶往某個拍片現場。

他每天拍三組戲，睡不到半個小時，一年拍出13部，三年多沒有休息一天。“如果碰上好心的，就會送我回家淋個浴，換件衣服。”

那些日子，江嘉年每天都處在驚恐、擔心之中，幾度想讓梁家輝退出娛樂圈。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進不容易，退更不容易。

最嚴重的是1993年，梁家輝在越南參加法國影片《情人》的拍攝，江嘉年也陪同前往。

一天凌晨，他們房間的門被人撞開，兩名壯漢噩夢一般出現在面前。其中一個用槍指著梁家輝的腦袋，命令他起床跟他們走。這一次，梁家輝被帶去了菲律賓拍戲，獨自留下的江嘉年也被人軟禁。

在這樣的危急關頭，江嘉年表現得非常鎮定、勇敢，親自去面見幕后的黑社會頭目，與其進行了艱難的談判。

“你們是生意人，無非想自己拍片子多掙些錢。《情人》是一部受矚目的大片，我敢說這部片子會讓輝仔的知名度有一個質的飛躍，你們讓他安心將這片子拍完了，再去拍你們的，對你們的票房只會有好處。你們采取這樣的行為，大家心里都不痛快，他即使去演，也演不好，又何必呢？”

這番說辭入情入理，打動了頭目，梁家輝得以返回香港。

如果說《垂簾聽政》的咸豐皇帝一角，讓內地的觀眾認可了梁家輝的演技。那《情人》就是把他推向了世界舞臺，還收獲得了“亞洲第一美臀”稱號。

連導演讓·雅克·阿諾都盛贊，梁家輝就是他理想中的中國男人。

隨著梁家輝事業的穩定發展，江嘉年也逐漸退居幕后。婚后第五年，她為梁家輝生了一對健康可愛的雙胞胎女兒。

婚后多年，梁家輝的感情生活一直是有目共睹的單純，唯一一次傳出緋聞，是在拍攝電影《新龍門客棧》時，被狗仔隊拍到和張曼玉一起吃飯。

照片發表后，一時間成了娛樂圈頭條新聞，江嘉年在第一時間表達了信任。

梁家輝對此卻無法釋然，他直接將張曼玉約出來，跟她說以后私下不要見面。見梁家輝如此決絕，張曼玉直接就哭了。

其實張曼玉并沒有做錯什么，她和江嘉年的情誼，比和梁家輝還要深，當初江嘉年生孩子。還是張曼玉一路陪同。

這之后，張曼玉信守諾言，從沒有和梁家輝有私下的交往。兩人止乎于禮的感情，成就了香港娛樂圈的一段佳話。

2012年，有狗仔隊拍到梁家輝與江嘉年逛街的照片，粉絲們大跌眼鏡，不客氣的更是直呼江嘉年為“大媽”。

江嘉年得過一場重病，因而吃了很多帶有激素的藥物。身體瞬間變得臃腫，整個人也老了很多。

針對這一點，港媒開始大肆渲染兩人婚變，“江嘉年配不上梁家輝”的輿論讓江嘉年遭到了猛烈的攻擊。

對這種聲音，梁家輝第一時間站出來表明自己的心意，“我太太年輕時是個漂亮女孩，她在我心中越來越美了。”

這份愛意，正如他在第2次登上金馬獎舞臺上的承諾，

“我最要感謝的，是我的太太江嘉年。她是在我最失意、最沒有希望、最窮、最潦倒的時候嫁給我的。不管今天或是以后，我拿到什么榮譽、什么獎品、什么獎金、什么薪水，我都要跟她一塊分享。”

這之后，無論走到哪里，他都緊緊牽著江嘉年的手。

從牽手到白頭，近40年的風雨同舟，梁家輝始終癡情未改。

他跟江嘉年約定，每10年換一次戒指，讓感情總是新鮮的。他們交換的不僅是婚戒，還有當初的承諾與誓言。

【4】

6月4日，梁家輝及魏晨、武藝等藝人，挑戰了全球唯一的龍船漂移。

65歲的梁家輝擔任擊鼓手，全程非常賣力，在龍舟上敲打著牛皮鼓，整個人的力量都集中到了腰和手上，手臂肌肉明顯，青筋暴起。

岸邊有不少村民為梁家輝加油，梁家輝不時拿著鼓槌和岸上的路人互動。

李翰祥曾大罵梁家輝，“我要捧你成為一個明星，但是你卻跑去當演員，沒出息。”

在李翰祥的眼里，明星要愛惜羽毛，要有光彩，要“有規范的一個框框”。

梁家輝卻甘愿“沒出息”，一直想當演員。所以他接扮丑的戲、接搞怪的戲、接發狠的戲……只要那個角色的生活，他沒經歷過。

對此，在與騰訊新聞《答爾問白皮書》記者交流時，他調侃道，我走在路上沒人認得的，不會有人對我好奇，但他們會認識我的角色。

阿良只能說，梁家輝太小瞧自己的魅力了，那一聲聲“輝哥”，不僅是尊重，更是對他發自內心的喜愛。

縱觀香港電影圈，梁家輝是少數仍然活躍在銀幕上的三朝元老。從業40年，他演過爛片，但甚少爛角色。

中國影壇有他，幸甚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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